發言人:護刃 於 October 25, 2000 at 06:23:45 發言:
「妳在這裡做什麼呢?」 那是清脆異常的聲音,像是巨人隊那一記滿壘全壘打般把我腦袋裡的混沌給打散了。 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天,秋風瑟瑟。滿地枯黃的葉子、稀疏的人群,和落單的我。 東京的秋天是很冷的。 褐色的風衣、黑色的皮褲、灰色的高領衣和像動物的排泄物一樣顏色的帽子是東京人一貫的穿著。大不了就是一些年紀輕輕的辣妹才會穿著很省布料的超迷你短裙和高的會摔死人的難看鞋子在涉谷的街頭精神亦亦地等著被人搭訕。 除此之外,在秋天,每個人都是用著呆板的表情低著頭默默的快速移動,在東京。 我聽到『她』的聲音時並沒有馬上抬頭。因為我不想看到擁有這麼輕快生氣的嗓音的主人,是個長的忠君愛國遵守交通規則善體人意到污染環境有礙觀瞻的女孩。 你說我是“視覺系”的?好吧!我不否認。 「沒事。」我低著頭回答『她』。 在『她』看來,我也跟這些東京人沒兩樣吧?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想是『她』不想自討沒趣,走人了吧? 沒來由的,一向神勇的我,突然也感到寒冷了起來。 「喂……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再聽到『她』的聲音,令我驚訝不已,一掃我心中的失望。 話說回來,我失望什麼? 「沒有。」我終於“鼓起勇氣”正眼看『她』。 哇塞!好可愛喔!我的天呀! 「那……嗯……那就好。」『她』滿意的點點頭。 粉紅色的長髮隨著『她』點頭的動作垂在肩膀前,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地飛揚。 我不自覺的盯著她藍色的大眼……嗯,那算是藍色嗎?不像淺藍色那般的淡薄,也沒有天藍色的飄忽不定,更沒有像那個人一樣的深藍色憂鬱。 那雙焟焟發亮的眼睛盯著我瞧時,我彷彿見到子夜的星光在我心裡明亮了起來。 「妳呢?妳有什麼事嗎?」我刻意用著只有對那個人才有的溫柔口吻這麼問。 「我在等人。」『她』又用著『她』獨特的朝氣瞇眼微笑著。 「喔……等男朋友?」我不懷好意的邊說邊笑,右手習慣性的往坐在我身旁的『她』的肩膀搭上去─真的只是習慣。 「不是,我在等我朋友。」『她』沒有撥掉我的手,說到『她朋友』時,臉上的表情溫柔,帶著驚人的魅力。 「喔……所以嘛,是男朋友啊。」我輕挑無謂的說,非常篤定自己的猜想。 「不是說過了嗎?是朋友。」『她』帥氣的撥撥頭髮,然後慧黠精明的偷笑著:「妳呢?妳才是在等妳男朋友吧?」 「是什麼告訴妳我有男朋友的?」 「因為,」『她』側過頭理所當然的說:「妳是女孩子嘛。」 「喔~~~妳真聰明,竟然知道我是女孩子。」我裝成大驚小怪的樣子。 「是嗎?我以前都被罵傻瓜的呢!」『她』溫吞的說:「雖然現在也是一樣……」 「不不不。我是真心誠意的在誇獎妳的!」我十分誠懇的說,像這種表情不管跟任何女人求婚想必一定都會成功的吧? 「哈哈!因為妳長得太漂亮了!我想,男孩子決不可能像妳這麼美麗。」『她』哈哈的笑著,流露出一股男子氣概。 嗯……? 奇怪了,“妳”? 怎麼會用男性用語?這麼可愛的女孩,卻“咱”來“咱”去的。 「不,我並不美麗。那個人才真的是很美……」 「那個人?」 「一個超級大美女囉!」 我學著『她』的方式笑著。因為這麼陽光的笑容,會讓看到的人心情很好。如果那個人看到了,也一定會心情很好。所以我要學起來,改天笑給那個人看,讓那個人心情很好。 「我在等的那個朋友,也是個很美麗的人喔!」『她』不甘示弱的強力推薦著:「姬宮有好長好漂亮的頭髮,健康的古銅色肌膚和好美好美的笑容喔!」 很美的笑容?我是覺得妳的笑容比較好…….「妳喜歡她的笑?」我問。 「當然了!為了能讓她更開心,我願意做任何事,也會去做任何事!」『她』信誓坦坦的說著,那種一心一意的精神,真是令我佩服。 只是……「她呢?妳願意為她做任何事讓她開心,那她也願意做任何事讓妳開心嗎?」 我不否認我是故意這麼問的。 像這種純潔善良又溫柔為人著想的人,實在是少見到使人想欺負她。 「我不知道……姬宮這人讓人很難了解的……」『她』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說:「可是即使她不為我做任何事也沒關係,反正只要她開心,我也會很開心的。」 「只要她別哭就好了……」我有感而發的說。 「對!對!對!只要她別哭就好了!」『她』很贊同的附和。 我跟她彼此對望了一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都笑了起來。 「歐蒂那大人……」 我跟『她』一起看向出聲的女孩。 那個女孩直挺挺的站在我跟『她』的面前,黑色發亮的膚色在東京顯的突兀。成熟而低沉的說著:「讓妳久等了,歐蒂那大人。」 嘿!好個黑美人!我對那女孩微笑。 那女孩卻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死盯著我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銳利的眼神透過眼鏡射的我頭皮發麻手腳無力。 「姬宮!」『她』笑的好開心,那種笑容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過最完美的笑容了─當然,那個人除外。 「歐蒂那大人,天氣這麼冷,您穿這樣太少了。」那個戴著眼鏡的女孩邊說邊將『她』外套的釦子扣上。 我還是坐在長椅上,瞇著眼仔細想從黑美人的臉上瞧出什麼端倪。不過一下子我就放棄了。 那張女人般成熟的臉,即使笑意盈然,仍透著刺人的寒冽。一黑一白,一冷一熱,天真和邪惡。 真是越看越像那個人。 「對了!姬宮,我跟妳介紹我剛認識的朋友……」『她』回頭用著那雙即使過了很久以後的現在,我還是說不上來的奇妙的水色大眼道:「妳……叫什麼名字?」 「天王 遙。」我笑。 「我叫歐蒂那,天上 歐蒂那。」『她』也露出『她』的招牌笑容,指了指那個從剛才就沒正眼看過我,當我比空氣還不如的女孩說:「她是姬宮,姬宮 安希。」 「妳好。」我還是微笑,因為已經僵掉了。 「妳好。」黑美人垂下眼簾,鏡片的反光使我看不清楚她完整的臉蛋。 人偶。我在心裡遺憾的想。 「姬宮,妳會不會很累了?」『她』─叫做歐蒂那這種奇怪名字的怪女孩,走到黑美人的右側這麼問。 喔?還幫她擋風啊?真有心。 不過是個笨女孩。 用這麼溫柔的表情問,誰會忍心告訴妳其實他很累? 「不,不會。」那個女孩前額的紫黑色瀏海飄動著,短短一句話竟使空氣中流動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氛。 安詳和緊張的分子一直往無盡的地平線擴散,那種詭異的氣息令人寒毛直豎。 真是見鬼了! 我下意識的拉緊身上那件我最喜歡的麻色外套,看著不自覺依然笑的幸福的『她』,皺了一下眉頭,倒心疼起『她』來。 看來『她』注定要被黑美人傷害到燈枯油盡無以為繼。 「我看我們還是回鳳學園去吧!」『她』對我說:「我們要走了。很高興認識妳,天王小姐。」 「喔……哪裡,我也是,很高興遇見妳。」我頓了一下說:「那個……天上小姐……」 「叫我歐蒂那就行了。」 「喔……歐蒂那……我想說一句失禮的話……」 「為什麼妳說話都會『喔』呢?」 「喔……那是因為她說我說話口氣不好,所以要我以後說話時都要先用個語助詞……」 「原來如此,她是妳的好朋友囉?」 「嗯……算是吧……咦?」 我突然覺得很奇怪,『她』好像老是打岔,不想讓我把話說下去一樣。 「天上……歐蒂那……」我看著依然微笑著的『她』,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 「再見……」『她』揚起的嘴角帶著了然和感謝。 「再見……」我說。 站在『她』身後的黑美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在黑美人的身旁,連風都被綁架了。 「也許她什麼都知道吧……相信他人的代價……」她們走後,坐在椅子上的我仰起頭,無目標的盯著天空。 又剩下我一個人了。剛才那個叫做天上歐蒂那的女孩所帶來的溫暖,現在想想,反倒像是在做夢一樣。所以夢醒了,徒留這一地寂寞的空虛。 「是不是在傷害別人之前,先得要傷害自己呢?」我問著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人。 「嗯……因為先傷害自己以後,才能成功的傷害別人。」滿說。 「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傷害自己的。」 「那要看妳了,因為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的都是同一個人。」 「滿,坐這裡。」我把頭向後仰,右手拍拍身旁的空位。 滿對我這變幻莫測的個性也很習慣了,她坐下來便問:「怎麼了嗎?」 「嗯……沒事,只是遇到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女孩子。」我把手掌蓋在滿的手上。 「對妳而言有哪個女孩子不可愛的?」滿調侃似的問。 「難道在妳心中我真的那麼差勁嗎?」我可憐兮兮的想澄清自己的清白。 「如果在我心裡……妳真的那麼差勁就好了……」滿她海藍色的眼睛依然愁緒滿載,看著我的神情仍是那不變的依戀。 依戀。是的,我知道她很依戀我,而這是我最大的籌碼。所以即使我老是不懂她為什麼待在我的身邊還是這麼哀傷,為什麼會有那深重的無言控訴在每一個明月照射的夜晚? 還是我太自信了?其實她並不想和我在一起? 算了,不管怎樣。她是一定要待在我的身邊的。為了我們兩個好,為了不讓我們兩個都發狂。 「滿……下次再告訴妳……我現在好累喔,讓我休息一下……」我邊說邊緩慢的閉上眼。 下次再告訴妳,關於那朵盛開的花和保護花朵的花萼的故事,還有那兩個曖昧不明的女孩…… 只是現在我好累喔,讓我休息一下,下次再告訴妳,好嗎? 「如果可以和妳一起在這裡永遠地睡去就好了……」 後來滿說的話,我沒聽清楚。也再也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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