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謊言

（一）

東京著名的涉谷區——

已經是淩晨了，可是坐落在中心地區的十層樓高的警視廳涉穀分署裏，重案搜查一課偌大的辦公室內一群年輕的男女幹探依然在緊張地忙碌著。涉谷是東京著名的商業中心，但也是不少罪案的溫床，這裏的警察也不輕鬆。而幾乎全日本的警察內部都聽聞過這個大名鼎鼎的有“涉谷之花”美譽的搜查一課，又稱“花組”（好象黑社會或寶冢的稱號）。它是近十年來冒起的警界新星，屢破大案要案，令黑道聞之色變，最令人注目的却是它的人員。

胸前佩戴特製的櫻花警徽，幾乎是清一色的二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個個精幹老練，身手不凡，可謂是精英彙萃，是衆警察們的偶像。而領導這個小組的人，除了高層，外界甚至警署內部却知之甚少，傳聞是一個很年輕的督察，但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個神秘人物，一課的人也像封了口似的，對他們的上司緘口不談。

每一張辦公桌前都趴著一個忙碌的人影，但最裏面的一張名牌寫著課長的辦公桌上，却是空蕩蕩的。仔細看，物品擺放整齊，桌面却漸有了薄薄一層灰塵。怎麽，課長丟下部下，自己快活去了嗎？可是，警探們却對此視而不見，依舊有條不紊忙自己的份內事，一切都仿佛已經部署好了一樣。大家心裏都知道，那個時刻很快就要來臨，一切，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
與此同時——

海王隆一舒服地靠在自己那豪華辦公室的大皮椅上，悠閑地吸著雪茄，犀利的眼睛望著桌上電腦上的數據，慢慢的，嘴角露出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

今天的“收益”又淨賺了三倍……作爲全日本最大的藥品公司——海王制藥株式會社的總裁，這樣的數字他已經見怪不怪，難怪他看了一眼後便再悠閑地吐著烟圈，辦公室的空氣頓時窒悶了起來。

就算這樣，有此令人“羡慕”的成就的海王隆一也只有47歲而已，鬢角雖以現出幾縷白髮，却依然有著年輕人的體魄和精力，還有——比誰都更有“遠見”的野心。普通人，包括不少海王制藥內部的員工，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在政經界都有頭有臉、外表英俊號稱“師奶殺手”的男人，也是控制日本地下毒品走私市場命脉的大毒梟。

儘管已是深夜，海王却沒有絲毫的倦意，一如他一貫的鎮定老練，臉上總是那副永遠令人摸不透的表情，熟悉他的人都認爲，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處。他只是默默的坐著，默默的抽烟，眯縫的眼睛盯著門口，似乎在等待著某人的出現。

不久，那有節奏的敲門聲便如他所料的響了起來。“咚咚咚！……”

“進來。”淡淡的一句，聽來却很有威嚴。

“喀嚓”一聲，門外進來一個頎長的人影。海王看到來人，似乎是意料之中般，只是微微一點頭，眼神中罕見的露出一絲笑意。

“收穫如何？……”

“一切都很順利，董事……”說話的人嗓音不大，可字字有力，微帶的嘶啞透出一股迷人的性感。魚兒一下就上釣了！……而且，我還只是稍微使了下勁，它就把什麽都吞下去了。這次，是600……”來人一臉沈穩的微笑，筆直的站著，雙手微微交叉在身前，恭敬的回答。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海王終于露出了他的笑容，一隻大手不住贊許的拍著面前的人的肩膀，禁不住一臉的得意。600……太棒了，他不禁打心裏慶幸，自己擁有了這個一樁交易能給他帶來不止6倍利潤的年輕助手。

“不愧是我挑選的人，從不會令我失望！……好好幹！天王，將來的前途就是你的了！哈哈哈……”他毫無顧忌的笑著，連臉上的肌肉都不住的抽動起來。

“哪里！多謝董事的賞識和信任！……”來人微微擡頭，彬彬有禮地應答著。海王隆一面前的這個最寵幸的助手——天王遙，面對老闆的欣賞之詞，也只是在异常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似乎他也是對此不見爲怪了。

對于這個天王遙，海王制藥資歷老一點的可能會不認識他，可是最近幾年來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知道他的名字。天王是屬于那種令人過目不忘型的人，無論是外表、性格還是過人的辦事能力，他來到海王制藥只有兩年，就已經成爲海王隆一的左右臂，這不能不令人羡慕和妒忌。他風度翩翩，沈默寡言，英俊白晰的臉上時常露出與他25歲年齡不相稱的沈思和憂鬱，一頭微亂的燦爛金髮，仿佛透露了他嚴肅外表下的瀟灑和不羈。但一露出那難得的笑容時，總會令那些女職員們的心跳漏掉幾拍。他那雙深邃的鷹隼般的綠色瞳孔，就象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般，似乎一下就能穿透到對方的心。就像是磁石般，每當他高大的身影出現，都會吸引無數的目光，成爲衆人注目的焦點。

“對了，天王……” 海王隆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拿起桌面的一叠東西，遞到天王手裏，“現在手頭上又來了新客戶，來頭還不小……你先去調查一下他們的底，遲點向我彙報！——”

“好的。”

“等等……”天王盡責地說完欲轉身離開，却又被海王叫住，他疑惑的轉頭。

海王隆一只是又露出他那耐人尋味的微笑，示意助手不必著急，站起來慢慢踱步來到天王面前，難得的用溫柔的音調沈吟道：“今天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中午你來我這裏，我……有個特別的人想要你見一見！……”

“……”遙修長的眉毛微微驚异的上挑，但他幷沒多說，只是明白般點了點頭。

“董事，我告辭了！……”

“唔！你出去吧……”

回到他的私人辦公室，遙迅速拿起手頭的文件翻閱起來。只看了幾頁，他便明白了一切，眉頭微微緊鎖起來，拳頭也不禁握緊了。只見他沈思了幾秒鐘，環顧了辦公室一下，便坐在電腦前快速的按了幾下鍵。接著，聽到幾聲輕微的機械轉動聲，房間原來非常隱蔽處的幾個閉路監察鏡頭便不約而同轉向了門口的方向。天王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從容的走到另一邊巨大的落地窗前，微微一拉袖子，露出結實的左腕上閃著金光的勞力士表。

遙仔細端詳了表一會兒，接著便用手指輕輕轉動閃亮的表殼，向左、右方向各轉一下，有著指針的表面突然慢慢的收縮，接著翻轉，把另一面翻上來。只見那上面有一個細小的液晶屏幕，一紅一綠兩個小按紐微微閃著光。

他按了其中紅色的按紐，然後凑近前沈著地低聲呼叫：“Racer呼叫漁夫，收到請講！——”

表上的綠色按紐開始閃動：“這裏是漁夫，Racer請講！……”

遙壓低聲音，却依然很清晰。“新的寒流來襲……源頭：哥倫比亞……虎髻鯊這兩天內要出外覓食，先靜觀其變，隨時準備撒網……”

“漁夫明白！……”

按下紅色按紐，通訊中斷。遙重新不慌不忙的把表弄回原樣，望望表的時間後心裏默記了一下，剛好一分鐘。

他坐回電腦前迅速的操作了幾下，待那熟悉的儀器轉動聲微微響起，遙那微微緊綳的臉慢慢鬆弛下來。他轉動皮椅，望瞭望窗外的漆黑世界。臉上依然毫無表情，可下一秒鐘，他的心已經在快速的蹦跳起來，似乎一種莫名的興奮感開始衝擊著他。

英俊的臉慢慢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很快……有趣的狩獵，就要開始了……”

（二）

在一所幼稚園裏，一群五六歲左右的天真孩子在老師的指導下上著普通人幾乎都上過的游戲課。
老師：“小朋友們，今天的主題是‘你長大後想做什麽’，想好了就把它畫出來，呆會兒告訴老師，好不好？”

一大片稚嫩的童音：“好！——”

接著，便是各種各樣奇怪的回答。
男孩A：我長大要當總統，全世界都得聽我的！……
男孩B：（樣子有點笨笨地傻笑）：我……我想去中國的西部……去……去挖恐龍骨……
女孩A：我要做男孩，把那些欺負我的壞男孩教訓一頓！……（立刻全體男孩起來起哄）
男孩C：（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我要當科學家去克隆人……
女孩B：（羞答答地）：嗯……我長大想當媽媽……（全班人：@_@ ）

老師（額頭流下瀑布汗）：“哦……啊……大家的理想都很特別哦！”這時，她發現了遠遠的角落，還有一個小女孩一直靜靜的坐著，低著頭不出聲。

“小螢，你也來告訴大家，你長大了想做什麽？……”老師看著那個孤獨的瘦弱身影，心裏不禁涌起了愛憐的感覺，和藹的問著。

一時間，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那個穿著深色裙子，長著齊脖深紫短髮，皮膚有點蒼白的小女孩身上。教室突然寂靜下來，似乎一些久被遺忘的東西猛的出現在人間，引起好奇的注意一樣。一些孩子在偷偷地竊竊私語。

猶豫了很久，女孩才默默的站起來，臉色有點蒼白，小手緊緊捏著自己的畫，然後，慢慢把它亮在全班眼前。

畫筆綫條雖然稚嫩，但却很有心機，很清楚可以看出，上面畫著一個穿著藍色制服和帽子的人。

“我……我想跟我爸爸一樣，做個警察……”女孩終于低沈的羞澀地說了一句。

教室頓時像炸了鍋。

“不是吧，連病秧子都當警察，那還要警察幹什麽？……哈哈！……”
“這樣的話，那我們乾脆去當壞人好了，她肯定捉不著，嘻嘻！”
“看她那樣子，恐怕連最起碼的身高都不够哦！——”
“別做夢了，說什麽跟爸爸一樣，她根本就沒有爸爸媽媽，都沒有人要她……”一個傲慢的男孩突然大聲的說道。

大家像突然僵住了般，煞時靜了下來。老師的眼睛猛的瞪大了。聽到這“重大發現”，孩子們嘴巴張得大大的，好象一池塘的青蛙。

小螢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眼泪偷偷順著小臉流下。

“小健！不許你再胡說，你這樣太過分了！……”女孩子們看不過眼，開始回擊那男孩起來。
“哼！什麽，我可是真的聽說哦！……”

“我有爸爸的！……”小螢擦擦泪水，少有的大聲說著，“他每天……都會來接我回去……”

“他根本就不是你爸爸！……我住在你家附近，附近的街坊們都這麽說，說……你真正的爸爸媽媽都死掉了……”小健辯解道，但是面對大家不滿的臉色和小螢的泪水，他越說越小聲，心裏也有了一絲羞愧。

教室裏一陣難堪的沈默。孩子們都表情複雜的望著這個他們平時視爲“怪人”的女孩。老師的心被狠狠的抽緊了，其實，這個小女孩的一切，她知道得很清楚……可這一時間，她竟無法想出什麽能安撫她的好辦法。

“無論是我以前的爸爸，還是現在的爸爸，他都是一個好人，都是個疼愛小螢的好爸爸……”小螢小聲的抽泣著，却仍用堅强的語氣說著，“無論怎樣也好，我都會愛我的爸爸，做個象他這樣，努力去幫助別人的人……我的理想，也只是這樣而已，就足够了！……”

不少孩子，連同那些嘲笑小螢的小孩，都默默的低下了頭。沈默過後，女孩們却突然不約而同圍了上去，拉住了小螢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你的理想真棒，小螢！……”“我也很想象你那樣，長大做個警察哦！”“對不起，我們以後做個好朋友吧！……”“小螢……”

夾在中間的小螢，終于露出了她發自內心的舒心笑容，含著眼泪不住的點頭。女老師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走過去蹲下身子，握著小螢的手溫柔的說：“小螢……老師也是相信你，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小螢如雪花石膏般的臉盤上，泛起了興奮的紅暈。她破涕爲笑，重重的點著頭，用力抱緊了面前的女老師……

“謝謝你，吉永老師……”

****幾小時後，放學時間

“哇噻！——好厲害哦！……”
“對耶，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正的跑車哦！……”
“應該要很多錢吧……”
“那當然了，笨蛋！我聽爸爸說，就算用我全家的身家去當，都買不到這樣的一輛車……”
“聽說他是警察耶，可是，警察不是開警車的嗎？……”男孩們不停大聲議論著，而女孩們則是：
“呀啊……那就是小螢的爸爸嗎？好帥的人哦！——”
“真是帥呆了！他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小螢，你真是幸福哦！有這樣一個開名貴跑車來接你的爸爸……”

小螢微微泛紅了臉，在同學們驚奇、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中，跑向她那“不一般”的爸爸。而她一身西裝革履的“爸爸”——天王遙，望著那小小的飛奔過來的身影，不禁臉上露出了溫存的微笑，他半蹲下來，抱住了興奮的女兒。

“遙爸爸！我好想你哦！——”

“是嗎？……小公主，你今天好象很開心哦，到底是什麽，快告訴給爸爸聽……”

“嘻嘻！……”小螢調皮的說著，身子不住的在遙的懷裏扭來扭去，“不告訴你！……”

“你這小鬼頭！——”遙嗔愛的撫著小螢的短髮，站起來對著聽到嘈雜聲迎上前來的老師致以一個抱歉的微笑，“吉永小姐，今天……真是又麻煩您了！……”

望著面前的人那迷人的笑容，吉永小姐竟至少遲了幾秒鐘才記得要反應，臉不由得發燙起來：
“啊！……哪、哪里！……天王先生，小螢她很乖，而且，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那謝謝了！好了，小螢，我們要回去了，快跟老師說再見！……”

“吉永老師再見！……”

“再見！……”

女老師望著那個令她神魂顛倒的男子拉著小螢的手，父女倆說笑著坐上那輛法拉利開走了，很久才默默的噓了口氣，內心的蕩漾平靜下來。

這樣的日子，都過了有兩年了吧……她心裏默默的說著。她一直都很留意這個特別的小女孩，她的言行，她的性格，還有，她的不一般的家庭……記得三年前小螢剛來時，是另一個瘦高個子，文質彬彬戴著眼鏡，一頭銀色頭髮的中年男子帶她來的，而那是小螢的親生父親。那時的小螢，很活潑，很健康……可是，最令她費解的是，一年後，她的親生父親却突然消失了，換成了現在的這個英俊的“遙爸爸”，一個同樣溫柔、愛著小螢的人，而且，有時輪流來接小螢的，却是幾個陌生的年輕男女，而且無一例外，他們的身份都是警察……她開始懷疑他們的“來歷不明”，不過，看到小螢那看到他們來時的微笑眼神，就知道，小螢和他們都是熟識的，是那天王先生的同事嗎？……還是……

吉永小姐微微苦笑著搖頭，暗暗責怪自己，什麽時候這麽“八卦”起來了？小螢的“家事”，她也知道這麽多而已，雖然有點“古怪”，但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情啊。總之，她現在可以安慰的是，小螢這孩子生活得很開心，和她的遙爸爸，和那些“陌生”的叔叔阿姨，他們也是那麽深切的愛著這個小女孩……

但願她能一直這樣幸福的生活下去……她心裏欣慰的想著。
*******
遙輕手輕脚地合上童話集，給已經不知不覺間睡著了的小螢蓋好被子。他默默的端詳了可愛的女兒那滿足和安詳的睡容一會兒，輕輕吻了那小臉一下，才站起來靜靜地出去了。

坐在自己那寬敞舒適的客廳裏，遙重重的吐了口氣，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領帶。他默默的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眼睛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才會結束？……這是他兩年來每天回到家的時候都要問自己的一個問題。每一天，只有在這個時候，那緊綳的神經、那疲憊的身心才有機會鬆弛下來，還有，只有此時的自己，這才是一個真正的他……

遙的心裏不禁涌起一陣莫名的悲哀。自從兩年前他作出那個决定後，他的生活已經徹底的改變，他每天帶著一副假面具，去面對那些虛假的人，有時還不得不掩埋良心……他就象一個“雙面人”，有著兩個完全不同的面孔，女兒眼裏的好爸爸，另一面却幹著一項秘密的不足向外人道的工作。在那個看似平靜，實則凶險危機四伏的地方，還得處處警惕和留意著，常常和危險打交道。遙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能退縮，爲了實現他的目標，即使前面是不歸路，他也要去走。因爲，多年的苦心，已經看到了一絲曙光了，而且，不只是他自己，背後，那些支撑著他的人們，不知多少人已經爲此付出了多少……在這些平常人不能想象的日子裏，那股以前就種下的正義信念，那個刻骨銘心的承諾，小螢那天真的笑容，只有這些才能使他一直支撑下去。

遙不由得伸手，慢慢放在自己的心臟部位——一股窒息般的痛苦感覺再次來襲。他定了定心，起身走到自己房間，打開書桌底下一個上鎖的抽屜——裏面是一支閃亮的沙漠之鷹。

遙默默的拿起它，像是欣賞寶物般望著這個不一般的殺人武器。看著它，他就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刻骨銘心的日子……他如過去那樣打開彈匣，裏面只有一發子彈，而且他清楚的知道，這顆子彈，已經永遠也無法發射出去了……

就是因爲這發子彈，改變了他和小螢的命運，還有，一場生死决鬥的結果……遙握著槍把的手微微顫抖著，眼睛一陣發酸，接著視野便如蒙上一層水霧。他的視綫落在桌面一個相架上——一個戴著眼鏡的銀髮男子抱著一個快樂地大笑著的小螢，在微笑著望著他。

深綠瞳孔射出了一絲光芒，冷峻的俊臉終于露出了堅毅的微笑。

“看著吧，創一哥哥……你的願望，我就要爲你實現了……”

（三）

“董事，您要的資料，都在這裏了——”海王隆一剛進辦公室不久，他的得力助手便隨後進來，把一大叠文件整齊地放在了他桌面上。

海王滿意地微笑著拍了拍天王的肩膀：“你的動作還真快啊！連讓我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遙只是謙卑的點點頭。

海王點了一支雪茄，吐著烟圈，一邊眯縫著眼睛細細翻看著手上的東西。遙靜靜的站在一邊，看完了，海王的眉頭有點緊鎖，但他依然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天王，這次的交易……你有什麽看法？……”很久，海王才突然冒出了一句。

遙的心臟微微一顫。海王這老狐狸，幾乎很少會親自問他的看法的，平時都是他自己說了算，然後叫自己去執行，可今天……難道，他已經徹底信任自己了嗎？……

遙沈吟了一下，便鎮靜的說：“董事，我覺得這次的大魚，恐怕會有點危險……若不小心，搞不好會翻船……”

“哦？……”海王挑起了一道濃眉，似乎很有興趣，“說下去聽聽……”

遙似乎胸有成竹的微微笑了一下，神秘的說著：“董事，你都看到了，這次的對象，可不象平時的那些貨色，是兩條來自南美亞馬遜的凶狠食人魚……而且，還有別的獵手，也在等著他們，這樣的話，會不會有點冒險？……”

“哼哼！……你這小子，看來還是太嫩了……”海王聽罷，不由得朝遙嘖嘖的笑著搖頭，“我的本事……你大概還沒完全見識過吧！別說什麽食人魚，再凶狠的巨鯊，我都能象撈金魚一樣玩弄過……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比它……還要凶狠！……”海王的牙縫裏冷笑著吐了一句，那可怕的意味，連遙都不禁心裏一個冷戰。

“况且——”海王接著又說下去，“這次交易如果成功，收穫不但會很豐富，而且，若我也占領到太平洋另一邊的市場，到時……哼哼！所以，這次絕好的機會，我不可以放過！——”

“您說的對，董事！……”遙贊賞的微微鞠躬。

海王站起來，不停的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似乎在考慮著什麽。他望了天王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鎮定的說了一句：“好，這次，還是由我親自出馬吧！……天王，我的計劃，你先記錄一下……”
“是！……”
********
涉谷警察署——

往日緊張忙亂的搜查一課辦公室顯得靜悄悄的，竟一個人影都沒有。普通警員都不知道，此刻，最深處裏間的一間門牌挂著“內部會議，非相關者止步”牌子的辦公室裏，才隱隱傳出了談話聲。

花組的全部20來名探員齊刷刷的端坐下面，神情嚴肅的盯著臺上正在發言的上司。要說到涉谷警署另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方，就是它的警務總監，竟然是一位女性。冥王雪奈，一位身材高挑，渾身散發成熟韵味，時刻都很冷靜深沈的三十多歲女性，正主持著這個精英會議。

“……最近一段時期，海龍組又有蠢蠢欲動的迹象，而且……根據Racer的報告，虎髻鯊又盯上了新的獵物，一場新交易即將進行……現在我們要進行行動部署——水野，你先把獵物的情况通報一下！”

“是！——”一位戴著眼鏡，深藍短髮，長著一對睿智的大眼睛的年輕女警站起，走到台前的投影機前，熟練的迅速操作起電腦，投影屏幕上顯示出一張張的資料和照片。

“……這次的交易對象，是哥倫比亞最著名的大毒梟頭子——胡安卡洛斯和胡安巴布羅兩兄弟。這兩人幾乎控制了全南美的大麻交易，而且，還是哥國國內反政府武裝的首領，手裏擁有龐大的軍火，殘忍凶悍，被列爲極度危險人物……現在，連國際刑警也在通緝他們……”

話語同時，屏幕上打出兩個凶神惡煞、面目猙獰的南美男人照片。

冥王接下水野的話說：“……根據Racer發來的資料分析，這次海龍組要跟胡安兄弟合作，看中的是其南美的市場，以借機擴充勢力，而且，想把全日本的大麻市場都控制在他手中……而且，這次，海王隆一可能會親自披挂上陣！……這一次，我們不僅要粉碎他們的計劃，而且要取到海王隆一的犯罪證據，將海龍組一網打盡！……”

看到下屬們專注嚴肅的神情，冥王微微點頭，下著命令：
“水野，會議結束後，你迅速把信號發給Racer，注意，一定要用事先確定的暗語！……”

“明白！總監！……”剛才介紹資料的女警站起，莊重的點頭。

“海野，你負責利用Racer發過來的密碼，嘗試進入海王制藥的電腦數據系統，發現他的客戶數據檔案的話，要迅速通知！……”

“是！……”一位樣子瘦瘦，戴著一副幾乎把臉全遮住的近視眼鏡的年輕人應完，馬上埋頭于面前的電腦前快速的敲起鍵盤來。

“木野和古幡警官，你們各自帶領一個小組，去海龍組經常出沒的地下場所調查，注意利用綫人……以及密切監視海王隆一的動向，隨時報告情况！……”

“是！……”兩人齊聲應道，重新坐下。

“野田警官，你負責與國際刑警聯繫，密切注意胡安兄弟的行踪！……”

“是！……”
……
雪奈部署完畢，站起來環顧了面前的下屬們一眼，嚴肅的提醒道：“這次是極其重要的行動，我們不能再失手！……上頭對這次行動非常重視，决定成立搜查本部，由我全權負責。好，這次任務代號爲‘砍鯊行動’，所有花組人員即時起取消休假，24小時待命！……好，大家解散！——”

“啊，總監！請等等——”

“木野，你還有什麽事？……”雪奈不爲意地問道，一邊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木野真琴，一個身材高挑，做事以大膽潑辣，脾氣臭著稱的女警，這時却眼神閃爍，似乎猶豫不决般。她終于艱難的說了一句：“……總監，這次……Racer，不，組長他……已經可以很快回來了吧？……”

話音不大的一句，却足以讓房間裏的所有人如挨了悶頭一棒般定格在原地。花組的年輕警員們的神情頓時僵硬起來，他們轉過臉，緊緊的盯著沈默著的女總監的臉，靜待她的回答。房間裏的空氣象緊綳的弦，海野放在鍵盤上的手微微顫抖，有人很響的吞了口唾沫。

雪奈望著沈默的探員們，他們那針刺般的期待的目光，那帶著嚴肅、憂慮和悲哀的臉——這個，大概是她這一輩子都最難熬的時刻了。很久，她終于語氣鎮靜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

“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你們……”

一片沈寂。很久，木野緊抿著嘴唇，終于第一個大步的走了出去；陸續的，各人都默默的離開，最後，只留下冥王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冷清的會議室裏。

雪奈知道，大概自己在下屬們眼中，是太冷血無情了吧……但她自己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只不過她是這樣深藏不露善于掩飾而已。下屬擔心他們愛戴尊敬的上司，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他，那個不一般的天王遙……

冥王雪奈，是看著花組成長起來的爲數不多的幾個人，個中跌宕起伏的經歷，警署裏恐怕只有她能說的上來。兩年前，當天王遙來找她，告訴她他那令她瞠目結舌的决定後，她的心一直掙扎著，時刻問自己，當初同意天王那近乎瘋狂的冒險計劃，到底對不對……天王是個罕見的警察奇才，但却有著頑固和匪夷所思的頭腦，况且，他還那麽年輕……難道，她還想如兩年前的那場悲劇一樣，失去這個她愛護和器重的下屬嗎？……

思緒開始飄遠……沒錯，兩年前，那個幾乎把花組埋葬的悲劇，是她心底裏的一個無法磨滅的陰霾。在那次，她失去了一個最信賴的同事、知己，一個唯一曾給她的生命帶來一絲光彩的人……

那個人便是土萌創一，一頭銀髮，英俊儒雅的他外表看來，似個學者多于刑警，實際上，他却是重案組總督察，花組的奠基者、頂梁柱，而且，在警校時代，就和雪奈是同學。只不過後來，她擔任了參謀式的上層文職，而他則樂于選擇了前方危險的重案組，反當了她的下屬。但這絲毫無損他們深厚的友誼和彼此的合作和關心。正是有了他，才有了這聞名遐邇的花組。在他短暫的35歲生命裏，爲了找到海王隆一就是海龍組首腦和他們的秘密交易的證據，却已和海龍組交鋒了十幾年，最後，在兩年多前，在一場即將搗毀海龍組的火拼中，他中彈殉職……

土萌的死對于她還是花組的任何人，都是一個極其沈重的打擊。她和他一直保持著知己般的友誼，却只停留在對同僚的層面上，沒有機會和他在感情上走在一起，只把他當做生命裏一個重要的人。過早失去妻子，撫養年幼的女兒……種種生活重擔，她都默默在背後支持他。可是，他却這樣突然的走了……

天王遙這個年輕人，自他剛入花組，就一直是她注意的對象了。可以說，他幾乎是另一個土萌的年輕翻版，機智沈著、身手了得，只不過性情剛烈衝動了些。他還是總署破格推薦來的，不到20歲，就成了土萌的搭檔和助手。他們是出了名的“黃金搭檔”，一起破了無數的大案要案，除了警察行動，連生活上都象親兄弟一樣形影不離。實際上，她還是很少見到土萌會如此呵護和器重一個後輩。

她清楚的記得，土萌殉職的那天，天王回來後便足足有一個星期都沒有說話，象個活死人般蔫在自己的座位上。後來才得知，天王幾乎目睹了土萌遇害的經過，連他最後的遺言，都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到底那是什麽樣的情景，天王自那時起都沒有透露過，只狠狠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是……海王隆一！……”

一段時期內花組內部頽靡不振，士氣低落，直到天王代替土萌，重新帶起了花組，才令這“涉谷之花”不至于雕零。自此，天王就變了另一個人般，重新振作起來，比以前成熟穩重，也多了一份溫存和體貼……因爲那時起，他已經成了孤苦伶仃的小螢的“爸爸”，不久，他便毅然做出了那個驚人决定，于是，警方在海王制藥內部，便多了一隻消息靈通、盡職盡責的“耳朵”。

雪奈知道，爲了清除海龍組和海王隆一兩顆大毒瘤，他們已經付出了太多，也等待了太久，是時候要到清算的時候了。天王在那裏，時刻都命懸一綫，她不敢想象，天王是怎樣熬過這兩年的，他在那裏的前途如何，她無法預料，只知道，這樣的日子，必須儘快結束，不能拖下去了！……

雪奈疲憊的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靜靜的呆在已空蕩蕩的房間裏。

‘土萌……要是你還在的話，你大概會告訴我該怎麽做吧？……’
********
遙打開行事曆，“仔細”的記錄著海王的命令，可暗中，他的大腦却已在急速的轉動著。

看來，海王這老狐狸，幷沒有完全的信任他；雖然有不少交易已交給他代爲負責，自己退居幕後，連公司內部的系統密碼都讓他知道了，但這種“大買賣”上，他還是不肯輕易放手。不過同時，海王隆一自己親自出馬的話，露出狐狸尾巴的機會也就大大增加了。

“對了，天王，你先等一等……”遙正準備告辭的時候，却被海王叫住了，只見他難得的露出一臉的慈祥笑容，“有個人，想讓你見一見——”

“啊……是的！……不知道是哪位——”

遙的禮貌之辭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一個溫柔甜美、略帶低沈的迷人女聲響起：

“爸爸，對不起，我來晚了！——”

海王一聽，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轉身面對她。而遙，目光對上那剛進門的女子一刹那，整個人不禁如觸電般僵在原地，心臟猛的一陣激動的亂跳。他啞口無言，竟然說不話來。

女子有點好奇和驚异的望了他一眼，接著，莞爾一笑，朝他有禮的微微鞠躬。

她？！……到底是……

（四）

一向鎮靜沈穩如天王遙，此刻竟忘乎所以，如木頭般矗在那裏，目光再也無法離開面前的人。

一身襯托著苗條纖細的身材的優雅長裙，如海浪微漾的深藍發絲，因細微的驚訝而微微上挑的柳眉，一雙如直透你內心般的深邃瞳孔，形狀優美的薄唇，帶著一絲純真却也略帶幽默的微笑……似乎人間最美的女神。

在她眼裏，自己現在肯定看起來像個呆子一樣……遙幾乎空白的意識裏，暗暗對自己解嘲。

“噗嗤！……”一聲輕微的笑聲終于打斷了遙的混沌狀態。

“呃……啊？……”也許真的呆掉了，遙竟忍不住從喉嚨裏溜出了兩個自己都不知道的音節。

少女忍不住，終于嘻嘻笑了出來，白晰的纖手捂住了嘴巴。海王隆一饒有興趣的望著這一幕，都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遙才終于“醒”了，臉頓時紅了起來，忙尷尬的不自然的微微鞠躬：“啊……對不起，剛才真是失禮了……”

少女只是微笑著搖搖頭，便熱情的走到海王隆一面前，緊緊的擁抱他，興奮的說著：“爸爸，太好了！終于都見到您了！……”

海王少有的溫柔的笑著摟住她，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好，好！……我的乖女兒終于回來了！爸爸也是很想你啊！——”父女倆幸福的說笑著，反而把遙冷落在了一邊，遙覺得領口突然熱了起來，呼吸窒悶，渾身的不自在。

“啊對了，來，小滿！我來給你介紹——他就是爸爸的助理天王遙，是個很能幹的小夥子哦！沒有了他，爸爸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海王隆一“總算”記起了他的助手，連忙介紹。他笑容可掬的轉向遙，“天王，來，這是我的寶貝女兒——”

“我叫海王滿！……初次見面，以後請多指教哦！——”海王滿毫不客氣的截斷父親的話，興奮的說了下去。接著，還沒等遙反應過來，滿便突然熱情的來到跟前，把高大的遙微微扳下腰，雙臂挽上他的脖子，用力地擁抱了他一下。

遙的眼睛都瞪圓了，再次變成了“化石”。

滿放開遙，不禁又吃吃的笑了出來：“每次都這樣……你這個表情，我都不知見了多少次了！……嘻嘻！……”

“小滿！……”海王嗔怪的說著女兒，却不改臉上的笑意。他重重的拍了遙的後背一下，哈哈一笑：“把握不住了吧，年輕人！……別見怪，天王……這孩子，從小就到美國那邊生活，過的都是他們那一套，我也沒她辦法！……”

“喔……啊……”遙再次罕見的口吃起來，有點不知所措。滿不禁可愛的撅起了嘴：“爸爸！你怎麽每次都這麽說我，我也是想禮貌客氣點而已啊！——”

“哼哼……以後就用不著那麽客氣啦，很快，大家就是熟人了嘛！……”海王哈哈的笑著，滿有意味的望了遙一眼。遙的心裏微微一震：熟人？……難道海王他想要……

“小滿剛剛從茱麗亞音樂學院畢業，這次是受日本管弦樂團邀請，回來擔任首席小提琴手的……這孩子，很有小提琴天賦，正好我也想要她回國發展——”海王說著，贊賞的望著女兒，滿羞澀的點點頭。

“那……真的是很榮幸認識你，海王小姐！……”遙已經恢復了往常的鎮定，儘管臉部的紅暈幷未完全消失，但還是施展出他對女性“通殺”的魅力和笑容，對滿有禮的一鞠躬，很紳士的在她的手背輕輕吻了一下。

“哪、哪里……”遙這一招果然有殺傷力，已經見過無數美男的海王滿，竟然也有點結巴起來，心神一陣蕩漾，“嗯……天王先生的事，我也聽爸爸經常提起，我也是很榮幸能見到你！……”

這對年輕的男女眼神交彙，彼此羞澀的望著對方。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海王隆一，一切都看在眼裏，似乎滿意般微微點頭，嘴唇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天王，小滿剛來這裏，暫時有一段時間空閑……她會在公司裏逗留一段時間，你若有空的話，就帶她到公司周圍看看，順便參觀一下，讓她也認識一下我的公司……沒問題吧？……”海王坐下靠椅，伸手拿起一支雪茄，滿臉堆笑的對他的助手“提議”。

“當然沒問題！……”遙也微笑著，似乎很乾脆的說著，沒有看到在他背後，滿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

“董事，若沒什麽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唔！好，你先出去吧！……”

等天王的背影消失，海王聳起一條粗大的眉毛，把臉對上眼神一直粘在天王後背的女兒：“怎麽樣？……”

“啊？什麽怎麽樣？……”滿故意扮失憶。

“你這小鬼頭！……別以爲老爸什麽都看不出來！——”海王隆一苦笑著用手指點著滿，慢悠悠的站起來，“怎麽樣，老爸的眼光不錯吧？……不知道是否已經合乎你的要求了沒？……”

“什麽眼光、要求的，人家根本就……爸爸！難道你今天叫我來，就是爲了要見他？……”滿終于明白她父親的用意，驚奇的大叫。

“怎麽，你還不滿意嗎？……”海王故意嘆息道，“小滿，你今年都22歲了，而老爸也老了，不能老在身邊看著你……現在，是時候要爲你找個好歸宿了。只要看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就能安心的去見你泉下的母親了……”他的語氣頓時蒼老起來，臉上也有點神傷。

“爸爸！你怎麽又來了！……”滿最怕父親老拿她“泉下的母親”來壓她，也不敢當個不孝女，只好臉紅的小聲承認，“是啦，他看起來是很不錯……”

“那就對了嘛！……”海王的聲音頓時就立刻精神了起來，興奮的說，“這萬里挑一的人選，老爸的眼光不會錯的！天王這小夥，聰明能幹，前途無量，而且很受人歡迎……小滿，你要抓住機會哦！——”

“那還要以後的發展再說啊——”滿嘴裏輕輕的說著，眼神却已經游離到了別處，此刻，她幾乎已經忘了聽父親在說什麽了，腦海裏不斷翻騰著的，只有那個令她難以自拔的特別的人。

她從小就在贊美和羡慕聲中長大，有過無數的追求者，但只有這個人才真正打動了她的心。天王遙，真的不是個一般的人……滿的心裏呆呆的回憶著剛才和他相見的一幕。

一眼望上他，就被他那張精雕細刻般的英俊臉龐和美麗的雙眼吸引住。尤其是他的眼睛——晶瑩如閃亮的翡翠，眼底下似乎隱含著千般柔情，但也微露著一絲憂傷……他的內心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眉宇間帶著一絲嚴肅和傲氣，挺直的高大的身軀，預示了他那如風般的不羈和自信。

滿離開爸爸的辦公室，一邊慢慢走著一邊不斷浮想著，忽略著旁人那注目在她身上的驚嘆和羡慕的目光。

他的身體……真的好溫暖……滿回想著那個故意做出來的和他的“擁抱”，不禁幸福的微嘆。沒錯，她過的是美國式的生活，却從來不會對任何男人輕易的行“擁抱”禮，只有對他……

滿想著他的反應，不禁輕輕笑出了聲。當她踮起脚，雙臂環上他的脖子，身體接觸到那結實的身軀一瞬間，她敏銳的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震了一下，幾乎立刻就發燙了起來。筆直整潔的襯衫，身上淡淡的清新香氣，扶著她的微微顫抖的雙手，在她的耳膜邊迅速跳動著的心臟……還有，那帶著些許疑惑、不安和羞澀的泛紅的俊臉……

大概這也是他的第一次吧……滿有點調皮的偷偷笑著，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向電梯。

“天王遙……我真的好想，能快點走進你的心……”
*****
遙一直撑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才終于重重籲了口氣，幾乎要蹦出來的心臟才慢慢平息下來。

真是“千年道行一朝喪”，遙心裏暗暗的自嘲。若他剛才那個樣子，被他的那幫部下看到的話，他那經過歲月積累而成的威武上司形象會如泡沫一樣爆掉。他不想讓他們看到，平時頭腦冷靜、平易近人的警界天才和上司，在感情方面却是個徹底的低能兒。他是個我行我素、不受拘束的人，一心撲在他喜歡的警務工作上，但感情生活上却仍是一張白紙。

從小到大，直到現在出衆的他，一直都是女性們的“萬人迷”對象，但對于那些瘋狂追求的女孩，他却堅持視而不見，甚至刻意回避。他一心想著，只要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和他疼愛的小螢在一起，完成自己的目標，就是讓他孤獨一輩子，又有什麽所謂？可是這一次，天王遙是徹徹底底的“觸電”了。

不可以的，我不可以這樣做……遙在腦子裏不斷的提醒自己，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非常時期，他不可以輕易動感情。爲了達到他的目標，他不可以再冒這個險。况且，還有一個更深的更信服的理由：他不想傷害那個震撼他心靈的女孩……

就在“意外”地被她擁抱的一刹那，天王遙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奇妙的經歷。當那嬌小的身軀緊貼上他那緊張得如綳緊的鋼絲的身體時，他的心跳幾乎在那瞬間停止了。說起來還真有點不可思意，這還是天王遙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大膽舉動，也是他第一次內心起了微妙的變化。

海王滿，美麗聰慧，那大膽而不失幽默的風度……初見那一刻，他一眼就知道，她是個毫無心機，單純如一張白紙的女孩。偏偏這樣的天使般的人，命運却也把她和海王隆一這種惡魔扯上關係，這是令遙感到憤怒也無可奈何的安排。他已經看出來，海王隆一是在有意的撮合他和海王滿成爲一對，這也是令他感到頭疼的問題。自己的父親是個毒品和幫會頭子，聞名的制藥企業實際是個毒品的加工廠，還有，那個父親欽定的未來對象，是個潜伏已久的警方臥底……海王滿這女孩，對于這期間的種種黑幕，都一無所知，就如一顆無辜的棋子，被她的父親捲入這場罪惡的漩渦裏面，那她的未來，不就這樣毀掉了？……

遙呆坐在辦公室裏，腦子裏幾乎一片混亂，少有的，他此刻竟沒了主意。他疲憊的嘆息一聲，雙手捂住了臉。現在唯一一個覺得可以撑下去的理由，就是萬一他能“順利”的得到海王滿，那就意味著進一步得到海王隆一的信任，到時候他就在公司裏面更加自如，要拿到那些藏匿已久的秘密檔案，就有很大的希望了。但這也意味著，他又要去欺騙另一個人，一個純真無辜的女孩……况且，最令遙心痛和煩惱的是，他的心，已經陷入了那無底深潭裏——他已經愛上了海王滿……

遙望著腕上那塊不一般的勞力士表，光滑的鏡面映著他那毫無表情的英俊的臉，那刺眼的金光刺著他的眼睛，也刺進了他的心。

我到底該怎麽辦？……

（五）

耳邊只有他急促的脚步聲和不規則的呼吸聲，他拼命的邁開强健的雙腿，飛速的向未知的前方跑去。

——‘別動，把臉轉過來！……’
——‘哼哼……你終于都追來了嗎？……’
——‘這裏已經快被我們控制了，你逃不掉的！……把面具脫掉！——’
——‘其實你都知道我是誰了，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哈哈哈……’

猛的幾聲清脆的槍聲震著他的耳膜，他不禁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緊張的對著領口的微型通訊器大吼著：“銀狐！……你怎麽樣，快點告知你的位置！！——”

耳機裏沒有回答，一陣雜亂的沙沙聲。辨認槍聲來源的方向，他拔腿沖向碼頭附近的廢廠房區。

——‘哼，海王隆一，你的身手還不錯嘛！不過準頭差了點，下次努力吧！……’
——‘土萌先生你也不賴嘛，都較量了這麽多年，你還是那麽有幽默感，有你這個對手，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耳機裏話語傳來的同時，槍聲和各種物體的破裂聲此起彼伏。

他緊握著手裏的槍，一邊警惕的搜尋著雜物堆裏的動靜，一邊迅速向里間移去。

腦後一陣凉風，他迅速低頭，一根大腿粗的木方咚的砸在頭側的大鐵油桶，頓時穿了個大洞。他一刻也沒猶豫，一個漂亮的回旋踢，把還沒靠近身後的一個大漢踢飛，撞進了木料堆，幾秒之間便被傾倒的木條埋了個嚴實。他繼續跑向另一邊的門口。

——‘海王，你還是乖乖投降吧！……’
——‘我的字典裏頭從來都沒有投降二字！……我們的較量還沒結束，你打倒我再說吧！——’
……

固執的傢夥！……他一邊一脚踹開門，一邊暴躁的朝話筒吼道：“銀狐……創一哥哥，快告訴我你在哪里！別一個人單獨行動！——”

沒有回答。接著，耳機傳來另一方的沙沙的報告聲：“Racer……2小隊報告，C區清掃完畢！……”“1小隊……D區Clear！……”“……A區Clear，Over！……”

就在那裏！……他連忙大聲下了命令：“所有人迅速趕往B區，支援銀狐！……通知海上巡邏隊，封鎖附近海域！……”“明白！……”

快到廠房盡頭了，他加快了脚步，只要過了前面的門，就到了碼頭岸邊的倉庫，銀狐和海王隆一，就在那裏……

猫著腰穿過一排排的貨物箱，他緊張的瞄著一切可能的動靜，同時，密切的留意著耳機那頭，那沒有停頓的槍聲緊攥著他的心臟。突然，耳機裏一陣寂靜。怎麽槍聲停了，他心裏猛的一震，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後面響起一聲熟悉的“喀嚓”上膛聲。霰彈槍！……差點分神之間，他連忙就勢一個魚躍前翻，才勉强避開致命的一槍，身旁不到一尺的一個一人高的木箱轟得粉碎。

混蛋！……他狠狠的駡著，連續幾個倒地翻滾，躲避著那個咬牙切齒端著槍對他亂轟的傢夥。霰彈槍一個致命的弱點，他瞭解的很清楚，就是每發之間上膛時間長，只要給他一秒鐘，就已經足够。趁著一槍發完，他迅速一個側身飛撲，從一排障礙物後跳出倒在地上，同時準確舉槍。那傢夥還沒來的及上膛舉槍，便被擊中，飛到幾米外不動了。

爲了這麻煩的傢夥，浪費他寶貴的時間，他已經顧不上咒駡了，連忙爬起來。當他重新聽那耳機傳來的話語時，心裏一陣發凉。

——‘海王，你贏不了我的……你的手槍，只剩下一發子彈了……’
——‘是嗎？……到底是逃不過土萌先生你這位武器專家的眼睛，不過，我也不差——您的那把沙漠之鷹，也是和我一樣吧……’輕佻的冷笑聲音。
——‘看來，今天我們當中只有一個人能走得出這個地方了，我說的沒錯吧？……’土萌平淡的一笑。
——‘……真好玩，我們現在又回到了起點了！……那好，我們就來個徹底的了結吧！——’
……

不！不要！……他一陣恐懼沖上腦門，口裏不禁喊了起來，發瘋般的朝那門口奔去。

——‘你追了我這麽多年，我還真佩服你的毅力，不過，你應該都很累了吧……’
——‘有你做這個决鬥的對手，也不算白活……就讓一顆子彈，來决定你我之間的勝負吧——’

“創一哥哥！不要！……你等我！你不可以這樣做！……”他聲嘶力竭的呼喊著，眼泪開始模糊了視野，可是，他那位一生中最敬愛的前輩、良師、生死搭檔，却沒有再回音。

髒亂破舊的巨大倉庫就在眼前，裏面大門半掩，遠遠的，看到兩個模糊的對立的人影。

“不！！——”
“砰！——”

發瘋的撞進門，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令他釘在了原地。就在那瞬間，在他不遠的眼前，一個銀髮的修長人影慢慢倒下。

“創一哥哥！……”他拼命的拖起似乎僵硬般的腿，飛奔過去，用力抱住那倒地的軀體。“不！！——”

那一刻，他擡起頭，望見一張戴著黑色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臉，下一秒鐘，他就如閃電般，迅速的用身體撞破玻璃，消失在窗戶邊，遠方傳來隱約的落水聲音。

就是那雙眼睛，他一輩子都記得——一雙毫無表情，陰冷如死灰般的眼睛……

他緊緊抱著懷裏漸漸開始冰凉的身軀。

“遙……真是對不起，我……竟然輸了！……”土萌創一氣若游絲的說著，望著他疼愛的年輕搭檔，竟然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不……沒有，你沒有輸，創一哥哥……”他的手用力按著土萌那不斷流血的胸口，眼泪開始順著臉落下，嗓子都嘶啞了。

“我是輸了……而且，是輸給了自己……”土萌創一悲愴的笑了笑，吃力的把還握在手裏的槍遞到他面前。望上去的一刻，他的心臟頓時一陣抽搐——那决定命運的最後一發子彈，竟神使鬼差般卡在了槍膛裏，無法發射出來。

“我本來……可以贏了他的……可是，命運却偏偏……跟我開了個玩笑……”

“不要……爲什麽……”他終于哭了出來，神經質般的搖著頭，喃喃自語。他知道，這個玩笑太大太沈重了，甚至以生命爲代價。爲什麽，老天爺要這樣殘酷？……

土萌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臉色變得青白。他恐懼的看到，死神已經緊緊扼住了懷裏這個人的脖子，現在，一切都已經無能爲力了。

“遙……答應我……”土萌突然猛的用力捏住了他的手，急促的擠出一句。

“創一哥哥，你不要再說了……堅持住，大家就到了！……”他連忙哀求道,不祥的感覺已經籠罩在心頭。

“我的任務……你一定要繼續下去，不要放弃……”土萌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了，紫色的瞳孔也迷離起來，他望著他信任的搭檔，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抓緊他的手，費力的露出一絲慈祥的微笑。“……我……一直都相信你的……你……一定會贏他的……”

“……”他拼命的點頭，哽咽著已經說不出話來。

“……替我……好好照顧……小螢……”

話語散去，他模糊的看著，土萌那熟悉的和藹睿智的雙眼慢慢閉上，握著他的那只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只有那一絲溫暖的淡淡的微笑，還殘留在那曾對他說出無數諄諄教導的唇邊……

“不！！……”悲痛凄厲的一聲呼喊，久久的環繞在空曠的廢墟裏。
*********
“啊！！——”遙突然猛的驚醒，觸電般彈了起來。耳邊一陣寂靜，只聽到自己那紊亂的不規則的呼吸聲，他神經質般的環顧了四周，一片黑暗，自己坐在臥室的床上。

‘……又是那個夢……’他深呼吸了幾下，幾乎要爆炸般的心臟慢慢平靜下來。他伸出有點顫抖的手，撫過他那微亂的燦爛金髮，不覺發現自己的臉和額頭已經布滿了冷汗。

遙的眼睛一陣發酸，他蜷起雙腿縮到胸前，雙手疲憊的捂住了臉。已經兩年了……那個刻骨銘心的情景，那痛苦的回憶，就如夢魘般時刻回繞在他的記憶裏……

他扭頭，目光不禁落在床邊桌子上的一個鑲嵌地很用心的相架上——照片上只有三個人，在游樂場裏，他歡快的抱著兩歲左右的小螢，一臉天真無邪地笑著對鏡頭做著V字手勢；旁邊一個銀髮的中年男子，如兄弟般親熱的環著他的肩膀，慈祥地望著另外兩個人，眼裏滿是溫存的光芒……

那曾經是他一生中一段最幸福的時光……遙收回目光，呆呆的望著房間淺藍色的天花板，不其然，心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我一定要堅持住……不可以放弃……一切，遲早會結束……漸漸的，黎明前的一絲晨曦開始慢慢的透進還很陰暗的窗欞，日復一日，新的一天，又將到來……

今天……我又要見到她……遙想著那個在腦海縈繞著的倩影，有點無奈的對自己說著。接著，他的眼睛慢慢嚴肅起來。那件事，不能再拖了，看來，我必須要主動出擊了……
*********
微笑著和歡快的向他揮手再見的小螢道別，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喧鬧的孩子群裏，遙才“如常”鑽進他鮮紅的法拉利，車子便迅速而穩健的駛向公司。他瞥了一眼倒後鏡，不經意的嗤笑一聲。一如往常，那忠實的“尾巴”乖乖的跟在他不遠的後面。

遙很清楚海王這老狐狸的把戲。他一向疑心重，除了他自己以外，身邊的任何親信他都不放心。所以，對于遙這個早已駕輕就熟的專家，在剛進公司的大門起，就一眼看穿了那些隱蔽的“保安”系統。很多海王制藥內部的員工都不知道，在公司，幾乎每一個角落、每一間辦公室，都安裝了“天眼”。對于他這類的高層，更是時刻有“尾巴”在24小時的“監護”。不過，在海王的眼裏，天王似乎跟普通的上班族一樣，沒什麽特別注意的地方，這還是全靠遙的精明頭腦和他那塊唯一與“外界”聯繫的金表。爲了提防被竊聽，他從來不用家裏和辦公室的電話、電腦。遙很清楚，任何一個細微的錯誤和小動作，都會令他滿盤皆輸，而且，造成的損失會是很沈重的。

小心的開著車，他放慢速度，似乎心情很好般，朝手腕部位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早上好！……今天，‘約會’就要開始……可能會超出預定時間，土星公主……就讓你們去迎接了！——”

“收到！……Racer，祝你一切順利……小心，別把電放光了，不然，加速折舊，沒有電池補充哦……”

“多谢关心了！……有什么新货，我会随时通知，别打瞌睡哦！——”

“嗯哼……Have a good day！——”

通讯结束。遙不禁啞然失笑。那個水野，什麽時候嘴巴這麽毒？……不過，把接送小螢的任務交給他們，也算替他安了點心。

還是考慮一下今天的“約會”怎麽應付吧……遙微微嘆息一聲，不由得又加速，法拉利順從的飛向前方那棟豪華的摩天大樓……

（六）

“請看，這裏是公司花費了近一億美元引進的全自動生產綫，從藥品的分類、稱重到包裝、裝箱，都可以機械化操作，只需要少量幾名工作人員即可……”

走過偌大的廠房裏的其中一個車間，遙很耐心盡責的介紹著，似乎沒有留意到他旁邊的那位美女聽衆——海王滿那隱藏著的漫不經心的神色。

“嗯哼……”滿走到現在，幾乎都是只有說這兩個字。今天，已經是這個“參觀旅行團”的第三天了，據遙所說，還只參觀公司的三分之一還不到，每天聽著遙那“認真詳細”的介紹，她其實都已經悶得快要睡著了，到這裏看的，無非都是那些高科技、現代化，一些死板的東西，要她這樣跟藝術打交道的人來“參觀”，實在是提不起興趣，只不過當空餘的消遣而已。况且，她已經找到一個新的興趣目標——旁邊的這位忠實向導天王遙。

滿從剛才和他一起走到現在，雖然一直都做出一副認真聽講，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旁邊的那個人。海王滿在演繹她的小提琴魅力的時候，人前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成熟深沈的韵味；但一旦她走下舞臺，面對自己的感情世界的時候，也依然是一顆純真的少女心。因此，在第一眼看到天王遙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的愛上了他。她很想瞭解這個令她心動的人，很想走進他的內心世界，所以，任何和他接觸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她敏銳的“觀察”到，遙在儘量無意識的和她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當她和他的身體幾乎接觸的時候，他都有意無意的引開話題，走到遠一點的地方做“介紹”，而且，連眼神都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多一秒鐘，令滿有點哭笑不得之餘，心裏也有點不太滋味。爲什麽他要這樣避開我？……難道他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海王小姐？……”

滿突然從思緒中驚醒，猛的一擡頭，却對上那雙迷人的綠色眼睛，充滿關切的望著她。滿的心又是一陣的亂跳，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努力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嗯……有什麽事嗎？……”

遙的眼睛久久的望著滿，瞳孔深處似乎隱藏著一絲憂慮。他微微呼了口氣，用修長的手指梳過微亂的金髮，有點抱歉的說著：“海王小姐，也許是我剛才太粗心了……我知道這樣的參觀對您來說可能會有點沈悶，您如果覺得累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下，“……老實說，我也不是個很專業的向導，不過，既然董事先生把這任務交給我，我就會努力把它做好……而且——”遙的聲音低沈下來，“……我也不希望，會令小姐您不開心……”

“不，沒有這回事！……”滿一臉真誠的說著，對他露出一個安慰的微笑，“只不過是這些太機械的東西，我這個搞音樂的，一時間消化不來而已……真的沒有什麽，那……我們繼續參觀吧！——”

遙看著滿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雖然有點不太確信，但還是跟著滿走向前去。兩人乘電梯來到了大樓的地庫一層，這裏整潔寬敞，而且裝滿了監察系統，似乎是一個研究室。

遙轉身微笑著對滿說：“這裏……是海王制藥的中心地帶，也是它的驕傲！……這個研製開發最新藥物的研究中心，不是普通人可以進來的！……”

他領著滿進了有鐳射探測的門，進到裏面。經過長長的走廊，透過寬大的玻璃墻，滿看到兩旁都是巨大寬敞的實驗室，裏面全是一些穿著白袍的工作人員來回走動。遙走到其中一間的門口，在門口的密碼鎖上按了幾下，厚重的保險門便悄然打開。遙帶著有點驚奇的說不出話的滿走進門，走進一個小房間。遙指著架子上挂滿的一件件白袍制服。

“進裏面的研究室之前，要換上這些消毒過的工作服……裏面有很多精密的儀器和實驗用的化學藥品，不能沾染灰塵和細菌，所以……”他抱歉的笑了笑，朝滿做了個請的手勢。

滿聳聳肩，無所謂的笑了笑，走過去。這時，一個“妙主意”突然閃過她的腦海。

“那個……天王先生，我的這件外套有點緊身，你能過來幫一幫忙嗎？……”滿突然背過身去，語氣有點抱歉的對遙說著。

“哦……好……”遙的回答有點勉强，緊張的乾咳一聲走過去，幫忙托著滿已經脫下肩膀的長大衣的領子部分，滿故意慢騰騰的和“有點緊”的袖子掙扎著，隱約感覺到，背部碰到那雙微微有點顫抖的手，她心裏偷偷的笑了起來。

“終于”脫掉了，滿轉過身來，“成功”的看到遙的眼睛猛的瞪大了，接著，英俊的臉頓時紅得象個番茄。只見他嘴裏低聲嘟囔了一句（滿微微辨認到是“幫您拿衣服”之類的），馬上轉身走到衣櫃的架子前，把臉埋進了衣服堆裏。

滿捂住嘴巴，竭力忍住要衝出來的大笑。她得意的望著身上：一件薄薄的低胸緊身短上衣，把她玲瓏苗條的身段暴露無遺。難怪他會這樣……滿微微點頭，似乎很滿意這次的效果。

穿上遙特地爲她找的一件小號的工作服，滿跟著遙又進了一道隔離的玻璃門，才進到實驗室內部。滿好奇的四周看著，期間她看見很多人員都和遙打招呼、握手，有點佩服起他來：這個她的未來對象，在公司裏確實不是普通的高層那麽簡單。

“……這裏的人員都是很著名的化學專家和研究學者，海王先生把公司收益的40%都撥到這裏，以便迅速集中最先進的人力物力，開發出新的藥物，應付市場和社會的需要……”

遙一邊解釋著，一邊留意著許多人手裏的實驗儀器。他望著滿那好奇的贊嘆的神情，心裏却是另一種滋味。作爲局外人的滿永遠也不會想到，這個精英雲集的研究中心，除了研究“最新藥物”外，也是海王暗中的毒品加工場。他不惜花巨資培養這些精英，替他加工提煉各種大麻、海洛因等製品，包括毒品冰、藥丸、和注射劑等。‘遲早……我一定會把這個巢穴徹底的掀掉！……’遙暗暗對自己說著。

來到一座很狹窄而且很高很陡的鐵階梯前，遙有禮的伸出手，微笑著對滿說：“現在我們上去上一層的研究室看一下……這條樓梯有點陡，我扶你吧！……”

“哦……謝謝！……”面對遙突然的熱情，滿有點意外，但還是樂滋滋的拉住那只有力的手。

“那是當然的！……董事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我不能讓他失望啊！……”遙小心的扶著滿上樓梯，一邊不在意的說著。

滿的表情頓時有點僵硬起來，心裏仿佛被錐子刺了一下般。原來他這樣對我好，只是爲了遵從她父親的命令，爲了不讓上司失望……難道，讓我跟他在一起，只是父親和我的一厢情願而已嗎？

滿的心似乎被一層無情的冷冰重重的砸下來一般，腦子裏一片空白，遙帶著她往什麽地方走，她都沒有注意到，只象個木偶般跟在他後面。遙還在認真的跟她介紹著什麽，眼睛針般刺痛，終于，滿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用力拉住了遙的手。

遙震驚的回頭，看到滿那突然盈滿泪水的眼眶和蒼白的臉，他頓時呆住了。

“……海王小姐……你……”

“爲什麽？……爲什麽你就不能真真切切的看我一眼？……”滿終于大聲的對面前的人說了在心裏埋藏已久的話，她灼熱的眼神緊盯著他的雙眼，“……這個，我一定要弄清楚！……”

“……嗯……我……”遙艱難的說著，躲避著那刺人的目光。

滿有點粗暴的用力抓住遙的肩膀，迫使他的視綫面對自己，緩慢而懇切的說著：“……你知道嗎？……我從第一眼見到你那時起，就愛上了你……我好想，你能溫柔的喊我一聲‘滿’，不用那種恭敬的口氣叫我‘海王小姐’；也想你能出自內心的扶著我保護我，而不是單純地爲了執行上司的該死的命令！……”

遙的眼裏涌起了一股悲哀和不舍，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咬緊了牙關。

滿抓住遙的肩膀的手松了下來，她嘆息了一聲，有點悲哀的說著：“……對不起，也許這一切，是爸爸和我的一厢情願，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不會勉强你的，若你對我沒有任何感覺的話，我可以跟爸爸說，叫他……”

“不是的！……”遙突然打斷了滿的話，他用力的搖搖頭，走到滿面前，手輕柔的撫著她纖細的肩膀。他低頭望著眼前這個女孩，眼睛慢慢閃著一絲溫存的充滿愛意的光。

“……我……也和你一樣……初次見你，就愛上了你……可是，我不可以這樣做……”遙的聲音有點低沈而沙啞，“滿……你是個心地善良、才華橫溢的好女孩，而我……幷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好……”

“不……”滿溫柔的一笑，搖了搖頭，握住遙的手，“就憑你說的這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是個誠實可靠的人，這正是我最欣賞的……所以，我是不會輕易放弃你的！……”

“滿，你……”遙開始有點急了，他疲憊的嘆息一聲，“……我……我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想將來……會傷害你……”

“你在擔心些什麽？……擔心我爸爸會不擇手段逼你，還是公司的人說閑話？……還是——”滿突然狡黠的一笑，“……你在外面藏了個老婆，怕我和爸爸知道？……”

“不是啦！……”遙不禁不可置信的大叫，“我會是那種人嗎？……”

“那到底是什麽？……有什麽苦衷，連我都不能說嗎？……”滿換上嚴肅的臉，真誠的望著遙。

遙心裏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他回想起昨天，和總部聯繫時，雪奈對他的一句忠告：小心應對自己的感情投入，這猶如一個賭博，可以令你成功，也可令你一敗塗地……可現在，他果真對海王滿動了感情了，該怎麽辦？……同時，他幷不想欺騙這個純真的她……

遙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猶豫了一下，望著滿那耐心的期待的臉好久，終于點點頭：“那好，我會告訴你……不過，你得先跟我去見一個人——”

“沒問題！……”滿很是歡喜的答應著。遙有點無奈的望著滿的興奮不已的表情，心裏想著：‘希望一切順利才好……’

“遙爸爸！——”隨著一聲孩童稚嫩的歡快尖叫，滿驚奇的看著那可愛的短紫發小女孩蹦跳著飛撲到遙懷裏。遙的臉上頓時洋溢著她從沒見過的溫柔的笑容，抱起那小小的身軀，和她不停的說笑著。滿站在他們後面，百感交集的望著一切，心裏不其然想著：要是他也對我露出那樣的笑容，那該多好……

“遙爸爸，我跟你說哦，今天……”小螢摟著遙的脖子，不住的跟他說今天學校的興奮事，後來，她終于發現了那個一直站在爸爸旁邊的漂亮姐姐，她安靜下來，可愛的歪著腦袋，好奇的打量著滿。

“爸爸，這個姐姐是誰啊？……”

遙似乎終于記起自己不是一個人來的，臉微微有點羞愧的笑了笑，連忙微笑著對小螢介紹著：“小螢……她叫海王滿，是爸爸的……呃……同事，來，快跟人家打招呼！……”

小螢馬上就對滿露出天真的笑容，乖巧的回答：“滿姐姐您好，我叫小螢，請多指教！……”

望著那張活潑爛漫的小臉，滿不禁逗笑了，也對她露出甜甜的微笑：“我也是很高興認識你啊，小螢！……”她慈愛的摸了摸那紫色短髮的小腦袋，小螢不停的咯咯笑起來。

坐在公園的一張長椅上，遙默默望著遠處那兩個正玩得興奮的人，陷入了沈思。滿站在秋千旁邊，不停的向前推著坐在上面的大笑著的小螢，兩人都象個孩子似的興奮的大叫著，當然，小螢本來就是孩子。遙有點不知該怎麽辦，暗暗嘆了口氣。

“原來你所謂的苦衷，就是指小螢吧……”

一句溫柔的話語突然在旁邊響起。遙擡起頭，看見滿已經回來，在他身邊坐下，他看見小螢，已經跑去前面幾個在那玩耍的孩子群裏。

遙望著小螢的笑臉，默默點了點頭，很久才說了一句：“你別誤會，小螢不是我親生的孩子……她是我一位最好的朋友的遺孤，他臨終前把她托付給我，而我……也决定一輩子都要好好撫養她……”

滿看著遙的臉，露出的是一種嚴肅、悲哀而堅定的神情，她似乎終于看清了眼前這個人，看清了他那冷峻外表下，那顆曾經痛苦而受傷的心……

“如果你認爲……我會因爲有小螢的存在，而願意放弃你，那你就錯了！……”滿突然溫柔却又堅决的說了一句，遙猛的轉頭，緊盯著她的臉。

滿繼續耐心的說下去：“……象你這樣有責任感和人情味的男人，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因爲我以前，一直生活在一個只有冷漠和虛榮的世界裏……不過現在，我找到了你，我不會就這樣離開你……也許爸爸介紹我們認識，有他自己的目的，不過，我很慶幸我見到的那個人是你……而且，我很希望，做小螢的盡職的媽媽……”

“滿……你真的……”遙喃喃的說著，却不知怎麽說下去了，只有點懊喪的微微嘆息一聲，那雙深綠的瞳孔裏，亮亮的東西在閃光。

“嗯！……”滿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理解般的嫣然一笑，纖手輕輕蓋住遙那溫暖結實的手，似乎鼓勵他般握緊了。

遙沒有再說話，只是下意識的也握緊了那只溫柔的手，默默的望著前方。兩個陷入思緒的大人，就這麽靜靜的坐著，注視著在夕陽的一片鮮紅裏，遠處玩耍的孩子那歡快無邪的笑臉……

（七）

第一次見面就馬上喜歡上了對方，滿和小螢的“反應”實在是大大出乎遙的意料。在公園玩了很久後，他無奈的跟在那兩個興奮的女性後面，先是去涉谷的銀座吃壽司，再去“兒童天地”給小螢買了大堆玩具（還好，玩具是由滿堅持付帳的，說是給小螢的見面禮），接著，還驅車去了東京郊外的迪士尼，玩到三人筋疲力盡了才回來。

晚上，在送滿回家後，遙才用車載了他和小螢回來。一跨進門，就馬上準備著讓眼睛快合上的女兒睡覺，沒想到，却突然被小螢殺了個“回馬槍”。

“爸爸，滿姐姐她……是你的女朋友嗎？……”

“啊？……”遙忙著整理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副目瞪口呆狀。他看了看小螢，只見她坐在床上，小手托著臉蛋，一臉的期待，瞪大小猫般的可愛眼神望著他。

“哦……她……小螢，滿姐姐……不是爸爸的女朋友啦，她是爸爸的上司的女兒，是普通朋友而已……”遙迅速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用不在意的口氣說著，還有點像那麽回事，不愧是做警察的人。

“是嗎？……”小臉露出疑惑的神情，眉毛微微緊蹙。“可是，滿姐姐真的很漂亮，也很溫柔，小螢很喜歡她……”小螢失望的嘟起小嘴，她伸手扯著遙的大手，扭著小小的身子抗議著，“爸爸，我的很多小夥伴，都有爸爸媽媽……我也很想要一個媽媽哦，像滿姐姐那樣疼我的……”

遙的心裏好象突然被一把錐子狠狠的刺了一下，一時竟不知怎麽回答。這個很“困難”的問題，還是被乖巧的小螢早早送到了面前。對于滿的感情，他一直抱著若離若合、誠惶誠恐的態度，下一步到底該怎麽走下去，他自己都沒有底。這下倒好，被女兒在背後那麽一推，他已經退到了懸崖邊，要脫身也很難了。

“嗯……找媽媽的事，爸爸答應你，一定會解决的……不過，現在小螢也要乖乖睡覺，不乖的話，將來的媽媽也會不喜歡哦——”遙就算面臨走投無路的境地，也總能找到應對的辦法，總之，先應付一下再說。

“嗯！……”小螢很聽話的用力點頭，嘻嘻一笑，連忙鑽進被窩裏面。“爸爸晚安！——”

“晚安！……”遙溫存的摸摸那短紫發的小腦袋，微笑著輕聲說著。不一會兒，聽到那熟悉的安穩的呼吸聲，小螢終于熟睡，他才慢慢的退出房間。

給小螢一個媽媽……遙回到自己臥室，坐在床上重重嘆了口氣，回味著剛才的話。現在這樣子，能給小螢一個她理想中的媽媽嗎？……雖然小螢已經有了她的理想目標，那就是滿，可是，自己却……
小螢那孩子，連自己親生媽媽的樣子都沒見過，她的出生，是用她媽媽的生命換回來的，她也只能從照片上回憶她的媽媽。如今，小螢的唯一依靠，就只有遙他自己了。他也想過，在這樣的“單親”家庭裏成長，對小螢將來的發展也會有影響。但他也不敢想象，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若真的讓滿做了小螢的媽媽，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總不能讓他那班下屬每天那麽輪流去接女兒，自己就去“約會”吧。况且，他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遙呆呆的想著現在的境况。最近一段時間，海王那老狐狸似乎沒有什麽動靜，跟南美毒梟那邊的交易，似乎進展緩慢，他搞不清是海王隆一在按兵不動，還是故意使掩眼法，在靜待時機。想當初，他能得到海王的信任，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當然，其中也少不了警察內部的“協助”。在他替海王做成了幾樁“大買賣”，而且成功“躲避”了警方的法眼之後，他就成了海王隆一身邊得力的左右手。但儘管如此，海王的許多秘密，他還沒有辦法完全揭開，現在，他就要想盡一切可能的辦法，更加接近他，從他身上找出破綻，而到目前來看，這最好的機會已經就在眼前，那就是——和海王滿交往。

現在，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遙英俊的臉頓時變的鐵青起來，暗暗握緊了拳頭。
*******
于是乎，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一個月……

在過去的一個月裏，海王隆一却似乎很“滿意”。不爲別的，就是爲了他的女兒。如今，幾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董事千金和天王的交往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且不說經常看到那對金童玉女出雙入對的進出公司，天王的那輛價值不菲的法拉利，就經常被人看見在各種社會名流的宴會、高級幽雅的演奏會、凡高的名畫巡迴展等等“非一般”的場所出現過。若這樣的“證據”還不够的話，看看天王的臉就可以知道。那張以前滿是嚴肅和憂鬱的俊臉，如今罕見的露出溫存的愛意和笑容，那足已令南極冰山融化的威力，真令全公司的女職員都羡慕和贊嘆不已。

這其中，滿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對于她的男友——天王遙真正的心思，却根本毫不知情，對于那未知的一切，她注定都只能是一顆棋子，“順其自然”的走著別人安排的路……
********
“怎麽了？……怎麽一整晚都望著我不說話，我的臉上沾了什麽東西了嗎？……”滿的一句充滿玩笑意味的話，突然把遙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哦……沒有啊……”遙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忙轉移眼神，一臉平靜的樣子，又嘬了一口手裏的啤酒，慢慢的說道，“只是沒想到，你這樣的搞高雅藝術的人，有時也會來這種地方哦……”

兩人坐在一處喧鬧的酒吧裏的吧台邊，靜靜的喝著飲料。昏暗的令人眼花繚亂的燈光加上强勁的黑人Rap音樂，和那舞池裏的瘋狂般的年輕男女，實在令遙感到與他和滿一身正式的西服和長裙極端的不相稱。更令他驚訝的，滿竟似乎津津有味的“欣賞”著這一切。

滿只是輕輕的吃吃笑了一聲：“……你別忘了，我可是在外國長大的，這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况且，偶爾換換口味，也是一種放鬆哦……”她的目光緊盯著臺上樂隊裏，那個抖動著身軀拼命彈著Bass的吉他手那快速得令人眼花的靈巧手指上，似乎要看出點什麽。

“是嗎？……不過，想輕鬆，有時也不會那麽容易哦……”遙的喉嚨低低的說了一句，眼睛微微眯縫起來。他瞟到在他們另一邊的不遠處，大沙發裏斜躺著一個身材粗壯、流裏流氣的男人，他正不懷好意的盯著他們的方向，一幫衣著暴露的女郎八爪魚般粘在他身上。

“什麽？……”滿似乎有點不太明白。

“滿……我們還是回去吧……”看到那男人開始朝滿的方向走過來，遙鎮定的說了一句，手扶著滿的肩膀，把她攬到懷裏，起身打算離開。

“嘿！漂亮的小姐！……先別急著走嘛，是否介意和我跳支舞嗎？……”那男人的身軀堵住遙滿的去路，他嘴裏叼著香烟，西服敞開，露出粗紅的脖子上一條金項鏈；袖子挽起，裸露的手臂上赫然露出一個黑色的有九個頭的龍刺青。

滿有點臉色發白，手不禁抓緊了遙的手臂。遙依然一臉的沈著，只下意識的把滿護到身後，沒有表情的說道：“對不起，她很介意！……麻煩你讓路，我們沒時間和一些無禮的人談話！……”

男人仍然擋住遙的去路，眼裏露出一絲奸笑。這時，不知什麽時候，遙和滿的背後多了好幾條身影，同時，幾雙强壯的手臂粗暴地把滿從遙身邊扯開，把她雙手箍得嚴實。遙的肩膀也被人按住了。

“遙！……”滿用力的掙扎，驚恐的望著遙。可她根本就力不從心，嘴巴也被捂住了。

“你！……你到底想怎樣？！……”遙眼裏噴著火焰，憤怒的低吼了一句。

由于酒吧裏昏暗，一幫人又是在一個角落裏頭，所以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引起注意。男人只是哼哼的一笑，“小子，在這裏，是我們海龍幫的地盤！大哥我想要的女人，沒人敢說不！……你想在這撒野，先問過我再說！——”他狠狠的把烟蒂吐在地上，用鞋底踐踏了幾下，拳頭的關節哢哢的響。

一聽到“海龍幫”這三個字，遙如觸電般猛的擡起頭。他看了看男人手臂上的龍刺青，頓時明白了。這傢夥，如沒猜錯的話，是海王隆一手下一個幫會頭頭，看來，今天他是碰到“有趣”的人了，但是現在還是脫身要緊。

遙微微冷笑了一聲，鎮定自若的拍掉肩膀上的幾隻手，慢慢走到男子面前。他注意著和滿拉開遠一點的距離，這樣他們的話她就聽不到了。

“原來大家都是同坐一條船的！……如果能給老大一點面子的話，就請你方便一下，以免大家都不開心……”遙輕佻的用危險的語氣說著，瞪著眼前的男子，把自己的一張名片塞到他衣袋裏。

男人掃了一眼名片，冷笑了一聲：“真是幸會！……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天王先生！……那位小姐，應該是老大的千金吧，多多得罪！不過，我對吃軟飯的人是最討厭的，我跟了老大這麽多年出生入死，身上的子彈孔比你頭髮還多！……今天難得駙馬駕到，我也想看看，你這剛剛進來兩年的毛頭小子，到底有什麽本事！……”

“看來，你是不肯給個方便了，是嗎？……”遙滿臉微笑的說。

“沒什麽，想和駙馬爺你玩個游戲而已！哈哈哈哈！……”男子狂妄的大笑著，對旁邊的手下用頭示意了一下，于是，幾個人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搬來了一桌子的烈酒，“碰”的放在兩人的面前。滿驚訝的望著他們的動作，努力想靠近遙，聽聽他們說什麽，但被後面的人緊緊按住了。

“游戲很簡單！……誰能堅持到最後，還能站著不倒的，誰就贏，把小姐帶走！……輸的那個嘛，就要下跪認錯，認是龜孫子！哈哈……”

“好！你別後悔！我答應你！……”遙幷沒有絲毫的猶豫般回答。男人禁不住滿臉的得意，接著對旁邊的手下下命令，“把小姐帶到後面去觀戰，好好招待！……不要嚇著了她，明白嗎？”

“你們要幹什麽？……遙！不要跟他們……”滿掙扎著被兩個手下帶走，她似乎已經感覺到即將發生什麽事了，不住對遙喊著，直到被帶進旁邊一個有一扇大玻璃窗透視外面的酒吧房間，她的聲音便都聽不到了，只能看到她透過那玻璃，驚恐的望著外面的一幫人和圍在中間的遙。

男人望著面前小山似的人頭馬、白蘭地、伏特加……臉上的橫肉得意的顫抖著，“小子，你還不清楚吧！……我可是出了名的‘酒埕’，論喝酒從來沒人能贏過我！這次，你還是乖乖放弃比較好，不然，會醉的很難看，在小姐面前出醜就不太好了吧，哈哈哈哈！……”

“是嗎？……不過，我不會認輸的！而且，——”遙還是那張彬彬有禮的臉，他凑到男人很近的鼻子前，一字一句的說，“我很想看看，你……在我面前下跪的樣子，應該很有趣吧！……”

“哼！好大的口氣！……”男人狠狠的咬牙切齒的說著，一拍桌子，“快點，給我狠狠的倒酒！——”
裏間的滿瞪大了眼睛，連忙撲到了玻璃前，驚恐的望著兩個黑社會手下，把兩個斟著滿滿紅黑液體的啤酒杯（很高很大的那種），咚的放在端坐桌前的兩人面前。周圍的流氓們興奮的示威般怪叫起來。

男人粗壯的手臂上的那條龍，隨著他興奮的肌肉抖動，似乎也在張牙舞爪起來。男人大咧咧的坐下，獰笑一聲，一手拿起了杯子；而遙，依然是那沈著老練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他微微轉頭，朝背後擔心地緊盯著他的滿微微點頭，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似乎在說“相信我”。滿的心不住的狂跳著，如今，她只能無奈的隔著一層玻璃，望著外面的一切，靜待著那未知的結果。

酒吧裏，依然是那令人昏眩的旋轉燈光和刺耳的嘈吵音樂，似乎沒有在意到，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一場刺激的决鬥即將上演……

（八）

“啊！……Damn it!……”海野懊惱的咒駡了一句，無力的趴在電腦前。

“怎麽了？……還是進不去嗎？……”主席桌前翻閱文件的冥王雪奈皺了皺眉頭。花組的其他人也聞聲圍在了海野旁邊。

“唉！……那老傢夥，肯定把他的秘密檔案藏在一個獨立的系統裏去了；而且，還設置了預警程式，萬一有外來者進入，就會自動删除文件……好傢夥，哼！……”海野扶了扶眼鏡，忿忿的搖著頭。

“怎麽辦？……難道，一定要在海王制藥內部裏才能打開？”正在仔細擦拭著愛槍的真琴停下了手，沈吟道，“那不等于就只能靠組長他一個人了嗎？……”

“唉……現在，好象什麽都沒有頭緒，那老烏龜躲起來很久了都不出洞……哥國政府掃蕩反叛武裝，那巴布羅兩兄弟最近也好象蒸發了一樣……”站在一旁一臉疲態的探員古幡元基聳了聳肩。

“對了！……”坐在遠遠角落的水野突然插了一句，所有人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組長現在不是在和海王隆一的女兒交往嗎？……我想，應該很快就會有‘新貨’到了！……”

“還說呢！……”真琴不爲意的撇撇嘴，嘟囔道，“我都不明白組長心思到底是怎樣的！……從那千金小姐身上能挖出點什麽？”真琴對他們上司的愛慕，是全警局都出了名的，她熟練的擡起嶄新的手槍，眯縫著眼睛對準前面，心裏不其然的涌起了一絲妒忌，仿佛那海王滿就站在她槍口前。

“我說你還真的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打入敵人的內部，從身邊的人攻破，這是最保險的！……組長的决策，我一向都很相信的！——”海野不禁揶揄了真琴一句。

“怕就怕組長這次是真的陷進去了！……”真琴突然微微嘆息，“……這不，‘金童玉女’，還做了金龜婿……今天，還不就陪那小姐去了那些地下酒吧去‘體驗生活’了嗎？小螢還是我給接回來的……”

“你說什麽？……酒吧？……”水野突然說了一句，臉色開始煞白。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衆人不明所以。

冥王無奈的嘆息一聲，解釋道：“不知道嗎？……說出來也許嚇你們一跳，你們組長他，25年了連一滴酒精都沒沾過……這樣的人恐怕世界上也沒幾個了吧……”

“什麽？！——”
***********
“呵！……呵！……呵！……”酒吧裏，從一個角落裏傳來了陣陣震耳欲聾的拍子聲，伴隨著一些人瘋狂的怪叫和喝彩聲，令任何人的心臟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抑。

“咚！！——”幫會老大的啤酒杯狠狠的磕在桌子上，濺起的酒泡沫殘滴灑得老高，落在早已淩亂不堪滿是橫七竪八的酒瓶子的臺上。“15杯！！……”一個手下歇斯底里的大聲嚷著，接著，杯子重新又裝滿了褐色的液體。空氣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酒精氣味，强烈地刺激著他那幾乎要爆炸般的神經，他瞪著發紅的眼睛，嘴裏微微喘著粗氣，緊緊盯著在他面前的對手。

令人驚异的，面前西裝革履的對手——天王遙，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鎮定的臉，毫無畏懼的和他對視。他微微眯縫了一下眼睛，接著很乾脆的伸手抓起杯子，脖子一仰，一飲而盡。他把杯子重重放下，“16杯！……”一聲宣布，旁邊的人不禁一陣的騷動。

“求求你們！……不要再鬥下去了！……”滿震驚地望著外面那瘋狂的競賽，徒勞地用拳頭捶著面前的玻璃，不住地呼叫。可是沒有人理會她，就連看管她的兩個小混混，也被那刺激的决鬥吸引住了，擠在門邊看熱鬧。

滿看著那個大漢，和遙兩人就象那些快渴死的人一樣，一杯接一杯拼命地往嘴裏灌酒，都驚呆的不知所措。在她混亂的腦海裏，唯一還有點意識的，就只有以前報紙上看過的“酒精中毒”這個字眼……她擔心的緊盯著似乎沒有什麽“异常”反應的遙，反而有點發慌起來。她還從沒看見過一口氣喝了那麽多烈酒的人，還能面不改色的端坐在那裏，如果，她能仔細走近一點的話，也許會敏銳的察覺到，遙那微微煞白的臉和緊攥著的拳頭……

决鬥很快已到了尾聲。很明顯，兩人的動作已經緩慢了下來，呼吸沈重，眼神也開始迷離了。旁邊的手下們已經變的鴉雀無聲，緊張的注視著那兩個在和自己的意志和酒精掙扎著的人。

“2……20杯……”那個數著數的流氓，已經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驚恐的望著他們的老大和那個年輕男子，像即將發出最後一擊的野獸一樣瞪著對方。不約而同，他們緩緩的站起來——分出勝負的時刻到了！……

“小子！……你……有種！……我……我不會……”男人從牙縫裏狠狠的低吼了一句，紅得發紫的臉微微抽搐，接著，話沒說完，他那壯碩的身軀一歪，“撲通”倒地，死猪般趴在了地上。

“老大！……你沒事吧！……”“快！……拿盆冷水來……”他的手下一哄而上，圍住了快醉死過去的首領，緊張的叫著亂成一團，把還站著不動的那個“勝利者”丟在了一邊。
遙的身體有點搖晃，但他却仍然穩穩的站住了。他輕蔑的朝地上的男人冷笑著搖搖頭，說了一句：

“這下子……你應該知道……誰是龜孫子了吧！……”他微微俯下身，凑近男人的臉，一字一句的說著：“今天的較量很精彩……你對小姐的‘熱情’招待，我想，老大他應該也會很想知道的……你，準備等他的電話吧！……”

地上的男人只是從嘴裏擠出幾句口齒不清的話，氣得渾身顫抖動彈不得。遙沒有再理會他，徑自起身，脚步有點踉蹌的向滿在的房間走過去。這時，一臉驚恐不安的滿已經跑了出來（看管她的人都跑掉忙著照顧老大去了），她連忙撲到遙的懷裏，緊緊的抱住他，一直忍著的擔心的眼泪終于流了出來。

“遙你這個笨蛋！……爲什麽要這樣做？……你要嚇死我了！——”滿用力抓著遙的肩膀搖晃著他，望著他的臉大聲說著。

遙的額頭微微滲出了幾滴冷汗，他只是用有點顫抖的手輕柔的扶著滿的肩膀，异常溫存的微微一笑：“滿……我們……能不能先離開這裏再說……”

滿怔住了，驚呆的望著遙那張溫柔的臉龐——笑容有點僵硬的臉龐……她一時竟說不出什麽話，遙似乎很鎮定的轉身走向出口，高大的身軀有點搖晃，滿不敢多想，連忙扶著他的身子，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確實是很難得的一次體驗……’滿在心裏不禁苦澀的自我解嘲。
********
走向停車場，滿的眼睛一直緊盯著身邊緩慢走著的遙的臉，遙直到現在還沒說過一句話，眼神呆呆的，而且他的表情——鎮定的有點不尋常。

“遙……”滿緊張的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問著，“你……到底要不要緊？……”說實在的，滿大概這一輩子都沒見過一個喝了那麽多酒的人，還能站的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見遙終于停了下來，他轉頭望著滿，臉色有點發青，嘴唇微微翕動著，似乎想開口說什麽。滿正想關切的問他，遙却突然猛的掙脫了她的手臂，一隻手緊緊掩著嘴巴，身體象抖糠一樣顫抖著。他沒等滿驚訝的反應過來，人已經飛快的踉蹌著跑到角落的樹叢裏，蹲下身子大吐特吐起來。

滿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個跪在地上不停嘔吐的人，很久才反應過來，令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怎麽？……遙他……原來一直都在死撑嗎？……’
********
滿站在自己的公寓門邊，費力的摸索著口袋裏的門匙，同時，另一隻手用盡力氣，扶著那個如一灘爛泥般壓在她身上的“男友”——遙，心裏心疼之餘，忍不住暗暗埋怨。

“真是的！……自己不會喝酒就別硬撑……難道你真不怕會喝死過去的嗎？……”滿看著幾乎不省人事的遙，又沒辦法問他住哪里送他回去，只好把他“撿”回自己家，說實在，交往這麽久，她還是第一次把遙帶進自己的屋子，但在這樣的情形下，也太“那個”了吧……

滿用盡渾身力氣，才把高大的遙扶進屋裏，遙喉嚨裏不住的喘著粗氣，脚步虛浮，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嬌小的滿身上了。還沒坐下，遙便又突然喉嚨裏一陣的咕嚕聲，手捂住了嘴，滿一看，糟了！遙掙扎著起身沖向里間，滿連忙追過去扶著他，“等等！……堅持住啊，洗手間在那邊！……”

乾淨明亮的洗手間裏，遙幾乎整個人都埋進了面前的厠所板裏，咳得滿臉通紅，直吐的昏天暗地，什麽紳士風度啊形象啊全沒了。滿蹲在旁邊，不停的用手輕輕撫摩著他的背，一臉的焦慮，嘴裏輕輕說著：“吐完了嗎？……有沒有好一點？……”

在遙那已經混亂不堪幾乎要炸開的腦子裏，只覺得自己幾乎把胃裏所有東西都倒出來了，只差連黃膽水也吐出來而已。實際上，他一直在和自己鬥爭著。他，一個老練的警察精英，有著無比毅力和堅强意志的人，不可以就屈服于酒精的考驗之下。而且，在這個時候，他一定要頂住，不要失去本性和意識，不然，他那寶貴的任務，會面臨很危險的境地……

“不……不要緊……我……沒事……”遙終于擡起滿是疲憊和汗水的臉，困難的擠出一絲微笑，朝滿說了一句。滿皺了皺眉，幷沒有相信他的話，連忙把他扶起來，往自己的臥室走去，一邊用不容反對的語氣說：“別說話了！……我扶你去躺會兒……”

“不……不行……我……”遙微弱的抗議著，身體却已經不聽使喚，只任由滿擺布的走向前面。意識終于越來越模糊，他隱約感覺身體碰到了一個溫暖柔軟的床鋪後，終于放弃了無謂的掙扎了。

滿望著已經昏睡過去的遙，重重的嘆息了一聲。她靜靜的坐在遙身邊，端詳著那張心愛的安詳的睡臉，目光久久都不願離開。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那像孩子般的安心的臉……她慢慢的伸手，輕輕的撫摩著那有點亂的如絲般光滑的金髮，手指漸漸下移，撫過那修長的劍眉、挺直的鼻梁、柔軟的薄唇，還有她喜愛的那張，因酒精而可愛地泛紅的俊臉……

‘遙……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我一定會記住的……’滿望著面前的心愛的人，眼睛不禁有點濕潤起來，她似乎感嘆般噓了口氣，慢慢站起來，接著，却發現了一個“嚴重”問題。

“糟了！……剛才他吐得滿身都是，衣服全髒了，怎麽辦？……總不能讓他這樣子睡吧……”滿苦惱的交叉雙臂在胸前，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她不禁望了望熟睡著的遙的臉，似乎想到什麽似的點點頭，“嗯……算了，那就‘那樣’好了，他應該不會介意吧……對了，再拿條冷毛巾，給他擦擦臉好了……”

滿一邊沈吟著，一邊走進了洗手間，留下完全不知將來發生什麽事的遙，安心的熟睡在滿那舒適寬大的床上……
*********
涉谷警署——

“你說……組長喝醉酒的樣子，會是怎麽樣的？……”驚訝過後，海野聲音顫顫的說著，嘴角有點抽搐，同時，腦海裏拼命的想象他們的上司的醉酒圖。

“不行！！——”真琴幾乎要氣的跳上桌子了，“組長的貞操，就要毀在那女人手上了！……我要去把那老狐狸的女兒……”她沒說完，旁邊的古幡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你別亂來好不好！……組長不是那樣的人啦，他一定會有辦法應付的啦！……總監，您說是不是？……”

全部人馬上期待地望向那還是一臉沈穩的墨綠長髮女性。

“呃……我們……最好還是先爲他祈禱吧！……”雪奈微微一笑，聳聳肩。回答她的，只有一屋子人的無奈呻吟聲。

（九）

不知什麽時候，等遙終于睜開昏沈沈的眼皮那一刻，立即就發現了强烈的不對頭——怎麽，天花板什麽時候變成淡黃色了？……他扭頭，更加震驚的還在後頭：自己睡在一間完全陌生的房間裏，一張陌生的床上！

‘怎麽回事？！——’遙的眼睛立即就瞪大了，幾乎就神經質般彈了起來。但下一秒鐘，他馬上就後悔了：頭部一陣的刺痛，太陽穴裏嗡嗡的響，接著，發現自己額頭上搭著一條冰冰的濕毛巾，似乎很舒服的樣子。他疑惑的拿掉毛巾，用力的搖了搖腦袋，等眼前的金星消失了一點，便慢慢坐起身子，身上的被子滑了下來。遙望著眼前扶著頭的手——不對，自己昨天明明穿了長襯衫，怎麽我還看見自己的手臂？……他不由得低頭望了望。

“哇啊啊！！——”

時間：清晨6時05分，海王滿的高級公寓外，幾棵高大的櫻樹嘩嘩的顫抖著，葉子直往下掉了一地。

“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怎麽回事？……”遙驚呆的不住說著，手用力揉著自己的頭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等……怎麽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眼花而已……天王遙，你一定要鎮定，一定是你看錯了……

緊閉雙眼，心裏虔誠的祈禱了耶酥N次，遙咬緊牙關，抱著心口碎大石跳懸崖躺釘床都不“退縮”的决心，呼的掀開身上柔軟寬大的棉被——

“嗚啊……”遙慘痛的呻吟一聲，無力的倒在枕頭上。剛才“恐怖”的情景歷歷在目，他不停的從腦際裏使勁的回想，自己昨天幹了些什麽？……嗯，先是和滿去了酒吧，然後……碰到海龍幫一個頭目，接著……和他鬥酒，再接著，滿扶我離開……對了，接下來呢，幹了什麽，去了哪里，怎麽一點記憶都沒有？……糟了，一定是……

遙慌忙環視了一下房間，那幽雅柔和的裝飾和墻上那一幅幅名畫，透出的是濃厚的藝術氣息，整潔粉紅的床鋪，顯然出自少女的閨房，遙的心裏一陣的發凉：這……一定是滿的房間，他昨天……就在這裏……和滿……“孤男寡女”……過了一夜……

天王遙啊，你運氣實在够“衰”，虧你一世英名在今天盡喪，還有，那25年來純如白紙的“金身”在這裏“破戒”，你混蛋，你禽獸，現在還有什麽面目出去見人啊……嗚，我那純潔的“青春”啊……

遙還在哭喪著臉爲自己的“悲慘遭遇”而哀悼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輕輕打開，一臉微笑的滿走了進來：“咦？……遙，終于睡醒了嗎？……覺得好點了嗎？……”

“哇！……”遙下意識的連忙扯起被子遮住自己，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臉幾乎紅的要到達沸點了，等他目光落在滿身上，眼珠幾乎要掉下來了，不禁失聲大叫：“等等！……滿，你……你怎麽——”他喉嚨堵住了，指著滿說不話來。

“什麽？……”滿一臉不在意的說著，一邊用毛巾擦著自己那一頭海浪般的長髮，拭去上面的水珠。
看著滿那玲瓏的身體上僅有的潔白的浴袍，遙徹底絕望了：這回，你天王遙終于沒戲了……他不禁用被子蒙住了頭，輕輕嗚咽起來，真是“沒眼看”了。

“撲哧！……哈哈哈哈！……”被子外，他聽到了滿突然爆發出來的笑聲，不由得僵硬了。

“傻瓜！……你想到哪里去了啊！……什麽事都沒有啦！……”滿擦著笑出來的眼泪，蠻有興趣的望著床上那被子底下縮成一團的人。

“……”被子裏很久都沒有動靜，終于，遙很勉强的拉下一條縫，露出半邊臉，盯著滿那滑稽的神情，猶豫的小聲擠出一句：“你……你說的是真的嗎？……”他不由得小心的偷偷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還好啦，還剩下一條運動短褲……

滿竭力忍住自己大笑的衝動，但不是很成功，嘴角有點扭曲，儘量溫和的說著：“你昨天喝醉了，是我帶你來我這裏的……怎麽，你想不起來了嗎？……”

“啊？這樣啊……”遙一臉的擔憂，話也越說越小聲，“我……我記不起來了……滿，不知道，昨天……我……有沒有……”他不敢再說了，怯生生的望著滿。

滿還是第一次看到平時酷的要命的天王遙，也會有這樣的“非常”時候，覺得很是好笑，不過她也不是那種不會適可而止的人，畢竟，她實際上很喜愛這樣的遙。

“沒有啦！……”滿終于換上了一副肯定的臉，嚴肅的說著，“你呀，不會喝酒就不要硬充英雄！……還吐了滿身滿臉，就差沒把腸子吐出來而已，還害我幫你換洗衣服又替你擦臉，弄了我一晚上……這不，現在才有時間洗個澡，又聽到你一大早在鬼哭鬼叫，真是……”滿不禁責怪的皺著眉，交叉雙臂低頭望著床上的遙。

她滿意的聽到，被子底下傳來一聲輕輕的呼氣聲，遙似乎松了口氣了。他終于從被子後露出了臉，有點尷尬的說：“那……麻煩你了……現在，能不能把我的衣服……”

滿微微嘆息一聲，起身走過去把一直就拿在手裏的衣服放在床邊：“喏，衣服我已經洗好烘乾了，放在這兒，你呆會穿上吧……”

遙把那乾淨整齊叠好的襯衫、外套和褲子拿在手裏，心裏不禁擊起了一陣溫暖的感覺。除了對滿的感謝，也對自己的慶幸暗暗噓了口氣。還好，什麽都沒有發生……

“嘻嘻……遙，你到底在想什麽啊，你以爲……我海王滿，會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嗎？……”滿一臉滿有意味的笑意，坐在床上的另一邊（滿的床是King Size的雙人床），故意貼近遙的臉問道。

“我……我沒有……”遙注意著他和滿之間的距離，有點緊張的解釋著，手用力的抓緊了被子。

滿微笑著搖搖頭，突然平靜的說著：“遙，在你眼中的我，也許是那種衝動任性的小姐類型……不過，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原則，我是不會不理會別人的感受，就去做衝動的事的……就算是我心愛的人，我也不會例外……所以，請你放心！……”

面對滿突然這樣的表白，遙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是默默的轉過頭。我自己的原則在哪里？……我一直這樣做下去，到底有顧及到滿她的感受了嗎？……

“遙……其實你應該對自己有自信才對……”滿突然邪邪的輕聲一笑，雙手搭上遙的肌肉結實的肩膀，“你那麽擔心，是怕我看光了你的男模身材嗎？……”

其實在昨晚幫遙換衣服的時候，滿已經全都看光了，話雖這麽說，但這些滿是絕對都不能說出來的……不過，當時滿還是差點就把握不住自己了，心神游離的“欣賞”了他好久，幾乎忍不住就要跑去拿畫筆把面前那個如模特兒的他給畫了下來……

“不……不是啦！……”碰到滿的手，遙的臉上紅暈又加深了，身體立刻就像觸電了一樣，一陣的酥麻，他連忙縮回與滿一尺左右的距離，再遲點的話，他就要失控了。他猛的看看腕上的表，突然驚叫：“糟糕！已經快7點了，小螢8點要上學！我……我要回去送她，她一個人在家肯定害怕了！……對不起，滿，我要去換衣服了！……麻煩借用一下洗手間！……”

一口氣匆忙的丟下一句，遙顧不得昏沈的腦袋了，迅速的跳下床，抱緊衣服在胸前遮住只穿一條褲子的身體，飛快的跑出了房間。滿看著遙的“逃離”，沒有阻止他，聽著外面的門碰的關上了，才靜靜嘆息一聲，臉上露出一絲的失落和無奈。

‘真的……在那一刻，我還是那麽想得到你……’
*********
“唉！……真是！……”遙跨進海王制藥的豪華大堂，走向電梯去他的辦公室。一邊走著，一邊竭力忍著自己那還在翻江倒海般折騰的胃。今天他沒有開車，從趕回家接小螢直到回公司，都是滿代勞載他的，因爲他實在是頭痛得要命，幾乎連直綫都走不出來，若讓自己的交通“同行”們抓住要“吹氣球”就慘了。滿已經離開回樂團了，而遙也終于切身的感受到，一口氣灌了20杯烈酒後那宿醉的威力，有點慶幸自己真的沒有“酒精中毒”，更是下定了與酒精永世隔絕的决心。

邁出電梯，他皺著眉頭，手一邊輕輕揉著太陽穴，意圖緩解一下腦袋那悶悶的疼痛。今天，一定要把那件事跟他的“老大”說一下，讓那個有眼無珠的混蛋……遙暗暗下了决心，轉身朝海王隆一的辦公室走去，做例行的“報告”去了。

遙沒有聽到，身後的幾個女職員在擠成一堆笑著竊竊私語。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他們終于都……”
“啊！……不要！……你沒看錯吧？！……”
“今天是海王小姐開的車啊，還有，天王先生那一臉的憔悴，肯定是昨天……嘻嘻，‘太累’的緣故吧！——”一臉“白鳥麗子”式笑容。
“哎呀說起來……今天天王先生身上穿的，好象還是昨天的那套衣服哦！……難道他們真的……”
“啊！那我們不就沒希望了嗎？不要了啦！……”衆女孩一陣的哀嘆。
********
“天王，你今天的臉色不太好，出了什麽事了嗎？……”海王隆一望著他的助手那微微蒼白和疲憊的臉，不禁關切的問著。

“哦……沒什麽……昨天……有點累……”遙有點尷尬的搪塞道。

海王似乎明白了點什麽，突然邪邪的一笑，用力的拍了一下遙的背：“怎麽？累？……我好象沒記得我會這樣折磨我的下屬哦……年輕人，難道你和滿……終于都——”

“不……不是啦！……”遙連忙截斷他上司繼續說那“可怕”的話了，“其實……昨天，發生了一點意外狀况……我跟滿她……”遙很是猶豫的說著。

“什麽？……快說！……”海王隆一頓時緊張起來，連忙追問。

遙深呼吸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似的，慢慢說道：“董事，其實是這樣……”
……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嗎？……哪個混蛋，真是不知死活！……我一定要……”海王隆一的辦公室裏傳出了火山爆發般的咆哮聲，外面的職員震驚的顫抖了一下。

“董事，請別動怒！……”遙一臉緊張的安慰著，“那傢夥也是一時衝動……”

“哼！……”海王隆一氣咻咻的坐下，臉色鐵青，“竟然把我都不放在眼裏了！……對了，你和小滿都不要緊吧？……”

“哦，還好沒有……”

“咦，等等……”海王隆一好象想起了什麽，“你剛才說，那傢夥是我的人，手臂上有個九頭龍的刺青？……”

“是的！……”遙臉上還是鎮定專注的表情，其實他很留意著海王的反應，他潜意識裏覺得，那個九頭龍傢夥，將來可能會很有用……

“又是九條龍之介那小子弄出來的！……”海王頓時快氣炸了，“他是幫我管下面的，外號‘九紋龍’（這外號好象是電視上某山賊的名字），恃著在我手下幹了多年，就作威作福起來了！哼，我要給點顔色他看看才行！……本來，過一段日子，我準備派他去負責和‘獵物’接頭的，現在……就派他去‘守水塘’吧！……”

海王的話一出，遙的耳朵立刻靈敏的竪了起來，原來，“新貨”終于有頭緒了。

“等等董事……最近，那邊不是風頭很緊嗎？……新聞都報道了，哥國境內出現了經濟危機，政局也動蕩不堪，政府對他們的圍剿也很緊，這……對我們的交易，會不會……”遙微微壓低聲音，小心的解釋著。

海王隆一沈吟了一下，依然沒有表情的微微搖頭，慢慢的說：“別心急，這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而已！……先按兵不動，等風頭一過，就馬上行動！他們那邊隱蔽的很好，使點假動作轉移了政府和警方的注意力，他們很需要我們這筆買賣來獲得資金，所以……交易一定會繼續的。我們一定要有耐心，不能輕舉妄動，大概過一兩個月，就會有消息了！……”海王靜靜的說著，眯縫的眼睛射出了异樣的光。

“明白！……”遙贊許的微微點頭，恭敬的說道。

“對了！……天王，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這次就由你出馬，代替九條去跟‘獵物’接頭……有你在，我反而放心一點！……”海王隆一突然轉向遙，微笑著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

“請放心，董事！……我一定會做的妥妥當當的！……”英俊的臉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辦公室裏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看來，好戲很快就要上演了……遙鎮定自若的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幾乎要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那個被貶的傢夥，還真有點替他可憐。（守水塘，是用于警察內部的行話，意爲降職到偏僻之地；據遙所知，在海王隆一的幫會裏，就是貶爲“最低一級”，去當一個看風的人，因爲海龍幫大多數交易，都是在隱蔽的碼頭或水域附近進行，所以看風就是“守水塘”）不過，其中意外的收穫，真是令他喜出望外。

那20杯法國幹邑，加上一夜宿醉，總算還有點“價值”……遙似乎心情很好般微微一笑，接下來，就該給“漁夫”那邊報點新料子了，他們也該等的不耐煩了吧……

（十）

自從那次“醉酒”事件後，滿對遙的感情似乎比以前更“深”一步了，她幾乎天天都準時下班時間來找他，還不厭其煩的主動陪遙去接送小螢，一起像一家人那樣去吃飯，讓那些原來負責接送的花組成員們“輕鬆”不少，却把真琴氣得每天都在咬牙切齒，說這是那海王滿特意使的“糖衣炮彈”、“攻心計”，更令人不可思議的，却是遙自己的態度變化。不但對滿溫柔和大膽許多，而且，對于滿的“熱情”，也越來越開始接受起來。只不過，每次看到滿和小螢兩人在一起，那像真正的母女般愛撫和幸福的情景，讓他的心裏不其然地複雜起來，那種心底隱隱做痛的感覺就再次來臨。

‘唉……難道，真的要這樣走下去嗎？……’
********
海王隆一心不在焉的吐著烟圈，舒服的靠在大皮椅上，眯縫著的小眼睛緊盯著面前的大電視。

這時，他的助手終于出現了。

“董事，您找我……”遙對老闆禮貌的微微鞠躬。

海王隆一却沒有說話，只用頭示意了一下電視，遙很快明白，連忙把目光轉到一直就開著的電視上。

是電視臺的國際新聞報道。

“……在連串經濟和國內反對勢力的壓力迫使下，哥倫比亞總統昨天向國會辭職，宣布提前大選，以安撫自三個月前就開始的國內罷工浪潮……分析家相信現任的副總統XXX很有機會勝出，自此，持續了近三個月的哥國動蕩暫告一段落……”

海王拿起遙控，關掉電視，把臉對上天王。遙似乎已經全明白了，朝他會意的微笑道：“董事，看來，我們的時機已經到了！……”

海王隆一終于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朝他的助手點點頭：“怎麽樣？……一切準備好了嗎？……”

“隨時都可以……”遙一臉肯定的微笑。

海王隆一把雪茄送到嘴邊，得意的吸著，似乎很舒服的吩咐了一句：“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是的，董事！……”遙挺直身軀，緊盯著上司那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的嘴角，自信的微微一笑。
**********
淩晨12點半，東京灣邊的第17號碼頭。

早已顯得昏暗和冷清的破舊倉庫邊，突然被幾束昏黃的車頭燈照亮。迷茫的夜色中，兩輛純黑埕亮的轎車開進了碼頭邊，前頭的車裏走出幾條敏捷的黑影。

幾個人警惕的環視了周圍一下，便回頭做了個手勢。接著，後面的車門才打開，一個身穿灰色西服，身材高挑的人邁腿出來，陰暗的月光照在他英俊白晰的臉上，只有令人心寒的冷漠和嚴肅。

一個人拿出手電筒，朝碼頭方向揮舞著信號，很快，碼頭邊一艘不爲人注意的布滿了鐵銹的小駁船上，走下了兩個人影。

雙方交換了暗語後，船上下來的人走向了等候著的接頭人——天王遙的面前。

“一路辛苦了！……”遙迎上前去，用流利的英語對來人說著，問候式的跟對方碰了碰拳頭。

“哼哼，哪里！……大家都已經等的太久了吧！……”眼前身材瘦削、衣服肮髒的小個子南美男人咧嘴一笑。

遙滿意的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很好！……我們不如開始吧！……”

說罷，遙朝身後用頭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人馬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個黑色皮箱，遞到對方面前。那邊，毒梟的信差，兩個人也迅速擡來了一個長條型的木箱。

雙方互相開箱。皮箱裏整齊的碼滿了一包包的毒品海洛因，而遙的手下把木箱拆開後，拿掉鋪在表層的幾包植物種子，現出底下數支嶄新的AK47、M16、散彈槍和子彈、手雷等各種武器。

男人伸手掂起一包，熟練的用小刀挑開袋子，沾了一點放在舌上嘗了一下，點了點頭；他也敏銳的發現，在拿掉的白粉包底下，露出了箱子裏厚厚的一叠叠100面值的美元鈔票。他眯縫著眼睛，嘴角露出一絲會意的冷笑。遙也拎起一把AK47，用專家的眼光仔細掂量審視了一番，也朝對方滿意般點點頭。

‘沒想到那些混蛋，竟然能搞到這樣精良的殺人武器！……要是真的落到海王手裏，以後整個日本，就要完蛋了……’遙在腦子裏不由得對自己這樣說著，臉色也嚴峻起來。

“很好！……海王先生是個守信用的人，首領一定會很滿意的！……”男人用西班牙語口音很重的殘破英語，對遙點頭微笑。

“那當然！我們做這生意，信用是最重要的！海王先生他……也是這樣想！……”遙也酷酷的一笑，接著話頭一轉，“關于後天的交易……”

“請你們放心！……他們船已經出了公海，就要到日本海域了！……貨全在船上，很安全，就等準時到達。避開條子的眼睛這些事，我們已經很熟習，不必擔心，你們只管把錢和東西準備好，就行了！……”男人爽快的說著，一臉的不爲意。

“那就最好不過了！……但願他們一路平安，也預祝我們合作愉快！……”遙有禮的伸出手。

“哈哈！OK!……合作愉快！……”兩人禮貌式的握手。

“不過，爲了以策安全，等首領他們到達後，在交易時間前再另行通知交易的地點……同時，要預先派人‘清理’一下，才可以……”男人突然壓低聲綫，謹慎的對遙說著。

“沒問題！……請貴方放心！……”遙一臉乾脆的微笑。男人沒有發現遙那滿意的笑容背後，犀利的眼睛裏一瞬即逝的异樣光芒……

不久，碼頭的人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經過迅速的搬運後，兩輛車子悄無聲息的先後開始駛離。遙又恢復了原先的冷漠的表情，迅速的鑽上車，在關車門前，他突然停住，轉身對仍然恭敬的守在旁邊的那個人低聲命令道：“明天，一定要把這裏給我仔細的看住，一個老鼠洞都不要放過！……這回，可要睜大你的眼睛，別再看錯了，不然，出了差錯的話——”

他的口氣突然陰冷起來，眼睛射出了輕蔑的光，“哼……就不是去守水塘，而是守棺材了！……”

碰的關上車門，車子馬上開走了。那個耷拉著頭被訓了一頓的人——九條龍之介，氣得發紅的臉上的肌肉不斷的抽搐著，他按捺住快要炸出的怒氣，很不情願的擠上後面的那輛坐著原先是自己手下的車子，開走了。

碼頭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靜，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
第二天，涉谷警署。

花組的警員們這天突然覺得出奇的興奮，不過，是對即將到來的“狩獵”行動的興奮。他們等這時刻，已經忍耐了太久，大家都摩拳擦掌，等待出擊的時刻。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凝神貫注的盯著臺上，正在做行動部署的冥王雪奈。

“根據Racer的情報，海龍組明天就要和胡安兄弟進行交易……海王隆一用他的毒品來交換對方手中的一批軍火，以武裝他的地下組織，也借此機會打進南美的毒品市場。Racer他，已經有了很周詳的行動計劃，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和他密切配合！……”

“太好了！……好不容易熬了一個多月，他們終于都出洞了！……明天，真想快點到啊！”真琴插了一句，興奮的搓著手掌，眼睛裏閃著熠熠的光芒。

“哥國的總統剛剛下了台，新總統可能暫時無暇顧及胡安兄弟他們，他們果然就馬上現身了！……怪不得前幾天國際刑警的情報就顯示，胡安兄弟突然從哥國境內失踪，原來是到我們這兒旅游來了！……”古幡捏著下巴細細分析著，臉上禁不住得意的微笑。

“而且這次，Racer向我們介紹了一個新的‘搭檔’，如果，我們能好好利用他的話，會是這次行動勝利的關鍵！……”雪奈突然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看到部下們好奇而驚訝的神情，朝坐在臺上投影機前的水野示意了一下。

屏幕上馬上打出一個身材壯實、一臉凶相的日本男人照片，水野用專家的口吻認真介紹著：

“九條龍之介，綽號‘九紋龍’，源自在其左手臂上有一九頭龍刺青……他追隨海王隆一多年，本來一直是海龍組的第二把手，爲人凶悍傲慢，野心勃勃，對海王隆一的底細，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只不過——”

雪奈這時接了下去：“……只不過，現在由于你們組長的努力，這傢夥被海王隆一派去 ‘守水塘’了……”說到這裏，台下的警員們一陣的哄笑，雪奈也罕有的微微一笑，便示意大家安靜，繼續說下去，“九條有一個多年的酗酒的惡習，和每次在行動之前，都會去他地盤的酒吧那裏胡混，現在，我們也該是時候去會會這位‘朋友’了！……按照Racer的計劃安排，我們先從九條身上下手！……好，現在，行動正式開始，我宣布各組的人員部署……”

“是！……”幾乎花組的所有警員們都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整齊的應答。
********
“混蛋！快點給老子拿酒來！……”

陰暗喧鬧的酒吧裏，一個正在狠命灌酒的男人凶狠的大嚷著，經過的人紛紛害怕的“逃離”。

九條龍之介瞪著發紅的眼睛，抓著裝得滿滿的大酒杯，像見到自己的仇人似的往嘴裏倒，一杯接一杯，看的他旁邊一個“忠實”的小嘍羅都冒出冷汗。

“碰”的狠狠扔下杯子，他不斷的咬牙切齒的駡著：“哼！那個光會耍嘴皮子的小白臉，竟然騎到老子頭上來了！……他憑什麽？我跟了老大那麽多年，沒有功勞都有苦勞，天王那個小子算得了老幾？……我呸！！……”

他實在是氣的快要發瘋了，自從被貶後，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前的那班惟命是從的手下跑的一個都不剩，只留下幾個死命“效忠”的小混混，就算來到這個他以前地盤的酒吧，連個招呼他的美女都不肯來，真是够“慘絕人寰”的了。

“大哥，別氣壞了身子！……您呆會兒還有‘生意’要做啊！……”手下連忙安撫著。

這句話一出口，反更惹起他的無名火。他想起了昨天，那個天王遙，臨上車前對自己“警告”的那副嘴臉，臉更氣的扭曲發青，緊攥的拳頭咯啦的響。

“別說廢話！……快給老子倒酒！……”他粗魯的一推，手下忙連爬帶滾的去了。

一個樣子笨笨、帶著一副把臉全遮住的近視眼鏡的侍應生端著酒盤子來到他面前，九條不耐煩的惡狠狠對他一瞪，說了一句：“快點！把它斟滿，再拿10瓶來！！……”

“是……是！……”那個侍應被他的語氣嚇的渾身一顫，手脚發軟了，不禁笨拙地把遞過去的酒杯灑在了九條的身上。

“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死啊！？嗯？——”九條氣壞了，不禁一把捏住侍應生的衣領，咆哮著。

“大……大哥，饒命！……小……小的實在是不敢啊！……”侍應顫顫的說著求饒，鼻涕都要流下來了，他連忙殷勤地拿出手巾，仔細的擦著九條那透濕的西服，一邊點頭哈腰的賠禮。

“哼！算了！……今天當你走運，老子不想在這裏動手……以後小心點！——”九條不耐煩的扔出凶狠的一句，把那個像哈巴狗一樣服侍他的侍應打發走，今天真是有够煩的了，他不想再讓自己氣的爆血管。只是他沒有發覺，那個笨拙的侍應生，在替他擦拭衣服的瞬間，快速而隱蔽的把一個微小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放進了他的襯衣口袋裏……

侍應連忙飛似的逃走了，九條哼了一聲，繼續斜躺在沙發上，悶悶的喝他的酒去了。

一到里間的無人角落，剛才一臉媚態的侍應生馬上一改神色，四周觀察了一下，便不慌不忙的伸手摘掉假髮，翻出藏在衣領內的微型通訊器，低聲報告：“報告‘漁夫’，行動順利，魚餌已經放下……隨時可以放綫釣魚了！……”他唇邊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

“祝賀成功！……行動已經開始，海野，請儘快撤離，馬上歸隊！……”

“明白！……”他鎮定的說完，關掉通訊器，馬上朝酒吧的後門出口快速走去，一邊順手把身上的侍應制服脫掉，扔在一邊。後面傳來不滿的老闆的叱駡：“哎哎你小子幹嘛？！把衣服到處扔，還想開溜，不想幹了嗎！？……”

“Sorry！……這次是我炒你的魷魚，總之，謝謝老闆你的衣服啦！……”戴著厚大眼鏡的年輕人一臉得意的笑容，禮貌的大聲說著，頭也不回的跑了。

“啊？？……”老闆歪著腦袋，頭頂一大堆的問號。

（十一）

晚上八點，遙等小螢熟睡了後，便如往常一樣開車把滿送回她的公寓。遙把法拉利停在滿的公寓門前，很紳士地走到車子另一邊，幫滿打開車門，瀟灑的扶著她的手出來。

“今天你玩的很累了，早點休息……我要走了……”遙溫柔的輕聲說著，眼底滿是愛意的望著滿，在她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滿幾乎整個人都淹沒在遙那醉人的眼神裏了，心神更是一陣的澎湃，她沒有說話，只是溫存的點點頭。

遙滿意的微微一笑點點頭，便轉身離開。還沒走出一步，一隻溫暖的纖手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力量不大，但足以令遙僵化在那裏，他驚異的回頭。

“今天……到我那兒坐一會好嗎？……”滿一臉期待的微笑，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嗯……這……”遙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滿不由得吃吃的笑出了聲，又露出那頑皮的孩子般的笑容：“……我和你交往都有三個月了，你竟然只進過我家門一次，而且……還是在上次那種迷糊的狀態下，說你是我的男朋友大概都沒人信吧！……”

滿看著遙聽到提起“上次”的時候臉有點尷尬的發紅的樣子，心裏不禁發笑，但她終於還是擺出了一副真誠的臉。“其實，是我想謝謝你……上次在酒吧裏，若不是你的話……”滿微微歎息了一聲，“況且，作爲我的男朋友，來女朋友的家坐坐也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才對啊？……”

遙猶豫著。他看了看表，時間確實還挺早，雖然他有點牽挂著呆會的“重要大事”，但面對滿的真切眼神，他竟然想不出什麽藉口來推搪，腦子裏一陣的發熱。大概，他是真的已經無法自拔了……

“嗯……那，就打擾了……”遙呐呐的說著，接著，他就只覺得被一臉興奮的滿用力挽住他的臂膀，把他“強硬”的扯進了門……

坐在寬敞潔淨的客廳沙發裏，遙覺得他的眼睛根本就不夠看了：那清秀典雅的裝飾，牆上的中世紀名畫，得體而不奢華的家具……不愧是滿這種藝術家類型的人住的地方，不象他自己住的那間：房子雖然大，卻亂七八糟，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住，警察工作忙自然有理由不收拾；但小螢來後也不見得改善多少，經常被當“義工”的真琴埋怨，爲了小螢的成長著想，自己只好每天都當清潔工清理一下，不然，滿現在去他家可能會被那情景嚇得夠嗆……

滿從廚房出來，端著兩杯杯子，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看到遙那驚歎的望著屋子那呆呆的眼神，不禁掩嘴一笑，揶揄道：“怎麽？……我的房間，有那麽誇張嗎？……”

“不……不是啦！……”遙不好意思的撓著後腦勺，微笑著說，“我只是想著，你的房間，也會象你一樣，那麽有藝術氣息，給人一種很平和，很溫馨的感覺……”

其實他不應該“這麽晚”才發現這一點，遙有點尷尬的想。但也是沒有辦法，上次他第一次來，根本就醉的一塌糊塗，到了什麽地方都分不清楚，哪有時間去“欣賞”呢？……

“謝謝讚賞！……”滿輕聲一笑，接著把桌上的一個杯子遞到遙面前：“請用！……”

“哦……好……”遙小心翼翼的接過那裝著紅色液體的酒杯。

“放心，那是低度的紅葡萄酒，喝一點不會醉的……別擔心！”滿故意解釋著，調皮的朝遙眨眨眼。

“我……我不是擔心這些……”遙有點哭笑不得，慢慢的嘬了一口，紅酒的醇香中帶點甜，確實令人一陣的舒心。他看著滿慢慢的走到角落的落地音響前擺弄了一下，房間裏開始響起了緩慢悠揚的華爾茲音樂，房間的氣息馬上變得浪漫起來。

滿端著杯子，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回來，接著令遙突然的，緊貼著他在沙發上坐下，身體舒服的靠著遙，頭枕在遙的肩膀上。

面對滿的親密接觸，遙不禁覺得身體象觸了電一樣，接著便是一陣的發熱。但慢慢的，他竟覺得平靜和自然起來。看著面前這個他心愛的女孩，身體碰到她那輕柔的嬌小的身軀，他腦子裏突然湧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現在的他，很想保護性的把她攬在懷裏，緊緊地抱住她，不讓那罪惡的一切，來傷害純真的她……不其然的，他慢慢張開他的左手臂膀，輕輕的環住滿纖細的肩膀，把她緊貼著自己，就如用自己寬大的羽翼保護著她一樣……

滿感覺到遙的舉動，只是微微的莞爾一笑，似乎會料到遙會這樣做般，並沒有覺得太大的驚奇，她很自然的舒服的窩在遙溫暖的懷裏，享受著他的愛護。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彼此享受著平靜和祥和，唯一聽到的只有那回蕩著的溫馨樂曲。

過了好久，滿突然張開眼睛，扭頭對著遙輕聲一笑，一把拉著他的手：“遙，來，跟我跳一曲吧……”

“啊？……”氣氛突然打斷，遙有點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滿拉了起來，站在房間中央。他低頭疑惑的看著滿，卻看見滿已經把雙臂環上他的脖子，身體也隨著樂曲的緩慢節拍輕輕動起來了。遙躊躇了一會，便也慢慢定下心來，只好有點笨拙地跟隨著滿搖動著身體，微微有點顫的雙手扶著滿苗條的腰上。

滿慢慢把頭靠在遙結實的胸前，緊緊抱住他，微微閉上了眼睛。現在，終於可以這樣子緊密的接觸到他了。面對有點害羞的遙，她雖然覺得自己有時是過於大膽了一些，但是她深愛上了他，她也決心永遠也不會放手，只想和他在一起……

“遙……你愛我嗎？……”

滿把臉埋在遙的懷裏，突然低聲的問了一句。遙不禁怔了一下，身體微微震了一下，但很快，他眼裏的驚異消失了，只留下一絲溫柔和愛憐。他的手慢慢撫上滿的背。

“是的……我愛你……”他低頭，臉靠著滿那散發著迷人香氣的海藍發絲，靜靜的低語。

滿微微幸福的一笑。“……你知道嗎？……以前的我，都沒有享受過真正的愛……面對的，都是那些虛僞、奉承，還有對物質的貪婪……我也經歷過了不少所謂感情，那些人爲了達到一己私欲，盲目地利用愛情來傷害別人……”

遙呆呆的聽著滿的喃喃自語，滿沒有看到，遙那微微發白的臉和痛苦的眼神。兩人都沒有發覺，他們的舞步已經停了下來。

“……遙……我是真的很愛你……能遇到你，我真的感到很幸福，因爲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告訴我，遙——”滿說著，慢慢擡頭，湛藍的瞳孔直視著遙的雙眼，“……你……將來……也會傷害我嗎？……我……我好害怕，你……會象他們一樣……”滿的眼裏慢慢佈滿了一層水霧，聲音也嘶啞起來。

遙冷峻的臉微微露出了一絲悲愴。他緊咬著牙關，如木頭人般不動，很久都沒有說話。終於，他猛的把滿擁到懷裏，就像怕她在下秒鐘就消失不見一樣緊緊地抱住她。他微微喘了口氣，如下了決心般，用堅定的語氣說著：“……不會的，滿……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

他伸手，輕輕擡起滿的帶著淚痕的臉龐，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輕輕的說著：“……滿……就算以後發生了什麽事都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明白，我是真的愛著你，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的！……”

“遙……”滿望著遙那熾熱的如穿透她心髓的眼神，心裏微微顫抖著，已經說不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都似乎停止般，慢慢的，滿不禁閉上眼睛，踮起腳，深深的吻上了遙的唇，她的雙手，緊緊抱住了遙結實的身體，久久不鬆開；而遙，也任由自己沈浸在滿的熱情裏，按捺住自己那顆快要炸掉的心臟。他的腦海裏，只有一個痛苦而堅定的念頭：

‘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等著吧……只有幾個小時，一場最終的狩獵，就要開始了……
************
晚上十點半——

遙邁進已經空蕩蕩的海王制藥大門，裏面已經安靜得幾乎沒有一點聲音。他沒有猶豫，徑自乘電梯去頂樓的董事辦公室。今天，可以說是他和海王隆一的一個重要日子。

一個黑色西服戴著墨鏡的男人在門口恭敬的守著，似乎在等候他的出現。“天王先生，董事在秘密會議室等你……”

遙明白的點點頭，環視了在白天時間裏是坐滿普通職員的大廳裏一眼，數名幫組成員忙著準備一箱箱的白色粉末毒品，清點著大捆的美元鈔票，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

由七八個黑衣男人前後駕擁著，海王隆一和他的助手靜悄悄的來到海王制藥的地下停車場，那裏已經有十幾輛轎車在守侯著。

“地點已經通知……先頭部隊已經出發了，我們……也是時候去會會老朋友了！……”海王隆一得意的咧著叼著雪茄的大嘴，朝遙哼哼一笑。

“請放心，董事！……一切準備都很順利，我們會成功的！……”遙恭敬的點頭，跟著海王坐上他的加長型豪華轎車，並老練地取出一把曲尺手槍，藏在他的西服裏頭口袋裏。海王隆一滿意的點著頭，接著，向司機示意了一下，清一色的黑色車隊便悄無聲息的駛如大門，隱沒在迷漫的夜色中……

‘花組的大家……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表演了……’遙英俊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
涉谷警署——

一身瀟灑警服的冥王雪奈，犀利的眼睛緊緊盯著辦公室裏的顯示東京區域的大屏幕；旁邊，有“天才資料庫”之稱的水野亞美，戴著通訊的話筒和耳機，緊張的注視著上面的不斷閃爍著的一個小紅點，同時，三個藍色的點也在上面緩慢的移動著。

“Racer分析的沒錯，那傢夥果然在今天行動了！……水野，吩咐外面的各個小組，注意獵物的行蹤，九條是個狡猾的老手，之前一定會在附近兜圈，以混淆視線，要注意隱蔽……”

水野果斷的點頭，沈著的往話筒裏發了信息。

海野眼鏡後面的眼睛微微眯縫著，緊緊盯著屏幕上的在前面行駛著的一輛小貨車，同時，他坐著的這輛破舊的“涉谷急宅便”麵包車，不聲不響的釣在身後。他躲在改裝過的車子後艙裏，不停的快速搗弄著面前數不清的閃爍各種信號的監視儀器，上面，也有一個紅點在慢慢的移動著。

他拿起通訊器：“‘四眼田雞’呼叫‘電光少女’，目標已經靠近你處區域，準備出動……”

“電光少女收到！……”真琴小聲的往隱蔽的耳機裏說完，朝她的助手示意了一下，不一會兒，那輛小貨車駛進視野，他們坐著的車子便悄悄跟了上去，同時，一直在貨車身後的“涉谷急宅便”轉進了另一個街口。

“‘遊戲王’呼叫各小組，目標接近9號廢船廠碼頭……我小組已埋伏完畢……”雪奈仔細的聽著，耳機裏傳來古幡的略帶興奮的報告。

“他們果然是在那裏！……”雪奈不禁暗暗一笑，便沈著的下了命令：“各小組，馬上按原計劃部署，各就各位！……”

“是！……”“明白！……”

目標小貨車在市區和郊外足足繞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進入了它的目的地。遠遠望著小貨車駛進後，那破舊的鐵門緩緩關上，幾百米開外的黑暗處，三輛大小各異的車子靜悄悄的停下，數條敏捷的身影互相示意了一下，便朝各個不同的方向迅速的消失了。

木野和另外兩個黑影，迅速的爬上一座廢棄的樓房的頂層，如熟練的軍人般隱蔽好。她拿出紅外線望遠鏡快速巡視了一下，似乎很滿意般朝旁邊的人做了個OK的手勢。在那裏，可以幾乎把整個夜色下的陰暗舊碼頭看的一清二楚，是最理想的地點不過了。

她和同事示意了一下，三人不聲不響的迅速取出背上的皮箱狀的東西。真琴微微冷笑著，如打開自己的寶物箱般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哼哼……今天，終於可以讓我的寶貝出場了，真是太……”她還想再說，旁邊的人連忙把手捂住了她的嘴，真琴明白了，有點抱歉的笑笑。

箱子裏擺著的，是閃亮的槍械部件。待真琴熟練的把它各部分裝好，露出眼前的是一把SWAT（特種反恐部隊）專用的M40A1狙擊槍。她和另外兩個狙擊手，趴在樓房的邊緣，用那裏的廢材料堆做掩體，擺好姿勢，透過槍上的夜視瞄準鏡，警惕著盯著下方的空闊碼頭。

“報告‘漁夫’，‘電光少女’準備完畢……隨時聽令！……”

“報告，‘遊戲王’和海豹們已經下水，聽候指令……” 在東京灣的一處隱蔽岸邊，古幡元基和數名陸戰隊的蛙人悄悄的換上黑色的潛水裝備，迅速消失在刺骨的水裏，通訊器隱約傳來咕咚的水壓聲。

“這裏是‘四眼田雞’，現在是晚上十一時26分……我現在在外圍的洞外，暫時還沒看到Racer和虎鯊的出現……”

海野靜靜的躲在碼頭區門外隱蔽處兩百米外的破貨車裏，眼睛沒有離開過那扇生滿了鐵銹的大門，警惕著留意著周圍的動靜。突然，他的眼角瞥到了一絲亮光，細微的汽車引擎聲開始靠近。他頓時心臟一陣的狂跳，鎮靜的低聲報告：“……目標出現！……重復，目標已經出現……”

“各小組馬上就緒，行動開始！……”雪奈馬上朝各小組下了命令，水野馬上大聲的往話筒呼叫起來。

“明白！……”“Roger！……”

真琴屏住呼吸，靜悄悄的把食指勾在了狙擊槍的扳機上，犀利的眼睛在黑暗裏閃著銳利的光芒，她唇邊慢慢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Come on, Baby……Just come in and say hello to your mama……”

（十二）

淩晨零時——

深夜刺骨的空氣裏，似乎碼頭邊陰暗的燈光都在微微的顫抖著。但這一切，都絲毫沒有影響到在秘密碼頭邊的一群神秘人內心燃燒的熱火，他們都知道，他們等待已久的時刻已經來臨了。

依舊一身瀟灑西服的天王遙，鎮定自若的站在空地的中央，帶著一絲傲氣和冷笑的眼睛勇敢的直視著面前的兩個高大的南美男人，看著交易雙方一大幫的黑衣人在他們面前不停的來回忙碌著，很快，一箱箱的“貨物”就整齊的碼滿了一大片空地。

雙方的人互相驗貨，兩個大毒梟看著那雪白的毒品和厚厚的美元鈔票，微微滿意的點頭；遙也看著他的手下，把裝著武器的木箱打開後朝他做了個OK手勢，也微微一笑。他微微轉頭，朝仍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轎車裏的海王隆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上司只是默默的吐了口雪茄，微微點頭，眯縫著的眼睛沒有絲毫離開過發生的一切。這時，他才慢騰騰的從車子裏鑽進來，旁邊的手下恭敬的幫他開車門。

在沒有任何人注意的隱蔽處，數雙警惕的犀利眼睛緊緊的盯著這發生的一切。

海王隆一帶著日本商人特有的傲慢和詭異的眼神，來到了他的交易對象面前。相貌相似的兩個南美男人也饒有興趣的迎上前，哼哼笑著，向這個膽量和手段都令他們敬畏的日本人問好。

“海王先生，久聞大名，今日終於和您見面，我們真是榮幸啊！——”毒梟兄弟中較年輕的一位，以口才出衆和有“陰謀家”之稱的卡洛斯，閃著寒光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條縫，用生硬英語朝海王有點皮笑肉不笑的“禮貌”寒暄。

“哪里哪里……有勞兩位冒著危險不遠萬里來到鄙處，這恐怕是我的榮幸才對！……”海王隆一一臉的真誠，“今天我們合作愉快，呆會兒我一定要好好招待兩位，東京……可是個很好玩的地方哦！哈哈哈哈……”

卡洛斯朝他的哥哥耳語了一下，似乎是把他的話翻譯給他聽，只見兩個人秘密交談了一會，卡洛斯重新回過頭來，也朝他哈哈一笑：“今天大家都相當滿意！……那，就祝我們以後合作順利吧！！……”他慢慢踱上前，伸出結實的大手。

海王隆一仍然是一臉的鎮定和笑意，他也只是微微點著頭，有力的握住那只大手，耐人尋味的禮貌回答：“那是當然的！……我想，我們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會很多哦！……哈哈！”

兩邊交易的手下也附和著傻笑。遙恭敬的微微低頭，站在海王的身後，聽著這噁心的對話，只是嘴角上翹了一下，翠綠的瞳孔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你們玩的開心點吧……很快，更有趣的，就要上演了……’

海王朝背後打了個響指，象變戲法般，他的一個手下端來了一個放著香檳和酒杯的盤子，恭敬的伸到三人面前。

海王隆一有禮地拿起一杯，一臉笑意優雅的舉到面前：“合作愉快！——”

兩個胡安兄弟互望了一眼，唇邊撇起了一絲苦笑。他們都是拿慣殺人傢夥的人，對這麽恭敬的禮節顯然有點慢熱，但他們也還是各自拿起一杯，舉起一笑。

“Cheers！！……”

三人各自心懷鬼胎的笑著，正要把杯子送到唇邊。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很細微的“啾”的一聲，下一秒鐘，旁邊手下端著的盤子上的香檳瓶子猛的“啪”的爆裂，酒和碎片飛濺。海王隆一一驚，三人還沒反應過來，又聽細微的“啾”的一聲，就聽見做哥哥的巴布羅一聲哀號，痛苦的捂著肩膀，嫣紅的鮮血從那傷口流出。

三人不約而同，手中的杯子落地。突然而來的襲擊，幾乎現場所有人都懵住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卡洛斯扶著受傷的哥哥，惡狠狠的朝周圍的人大吼著，從不知名的方向飛來的子彈颼颼的響著，只見好幾個毒梟的手下接連中槍栽倒，他望著正狼狽躲閃的海龍組的人，突然明白了什麽般，氣咻咻的抽出懷裏的手槍，對準海王隆一兇狠的咆哮：“Dammit!!……You traitor!!——”

海王隆一很久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這突然的變故，但他的狡猾老練很快令他反應過來，心裏簡直要氣炸了。一扭頭，發現毒梟的槍口猛的對準了自己。他的眼睛瞪大了。

就在那瞬間，有條敏捷的身影猛的撲過來，一把把他抱住用力推到幾米開外，避過了毒梟致命的一槍。海王隆一迅速一看，原來是他的助手。

“天王……”

遙微微喘著氣，沒有說話，反而迅速的護著海王隆一低著身子躲到他的轎車門背後，同時，他不時拿起自己的手槍，朝那已經反目的毒梟方向開槍還擊。

“董事，快上車！！我掩護你！……”遙急急的對海王說著，蹲在車門後面，狠命的朝外面開著槍。

海王隆一低著身子，似乎還有點驚魂未定。不時有幾顆子彈颼颼的打在車身上，但對海王隆一來說，在這裏已經是比較安全的了。他這個狡猾的老手，早就給自己裝備了輛防彈車，沒想到在這時發揮了作用。

在外面，情況已經完全失控，本來交易的雙方，現在已經互相攻擊搏火起來。重型武器的槍聲、叫嚷聲、慘叫聲，絡繹不絕。各種AK47、烏茲、霰彈槍不停的射擊，不斷有人流血倒地，整個碼頭霎時變成了戰場。

這時，從周圍幾棟廢樓裏抛出數條繩索，敏捷的黑影迅速滑下，同時，兩條直升飛機慢慢從天而降，刺眼的探射燈照亮了混亂的現場，雙方開始狼狽而逃。

“快開車！！警察來了！……”遙大聲命令躲在方向盤底下的轎車司機，同時，連忙縮回車子裏面，把海王隆一護在身下，緊張的望著外面。司機連忙踩油門，車子乘著一片混亂，繞著不斷亂竄的人群，飛似的開走了。

“媽的！有條子來了！……”海龍組一個人大聲叫嚷著，拼命揮手，手下的人迅速朝各個方向逃竄。但很多都被突然殺出的警察逮個正著。

警察熟悉的警笛尖銳的響起，毒梟和一些手下見勢頭不對，連忙往水邊的船方向逃竄，這時，岸邊猛的從水裏跳出數名身穿潛水裝備的黑衣人，烏黑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Freeze!!……”

有人還想開槍，但蛙人們的槍更快，有人栽進了河裏，有人跳進冰冷的東京灣逃跑，但都被隨後包圍的海岸巡邏隊一一擒獲。

真琴帶著滿足的微笑，望著她眼前的“得意之作”。她一轉槍口，看著被她打中腿的一個海龍組手下撂倒，被警察按住，哼哼一笑。

“小心點，別太准了！上頭說要留活口……”

“知道了啦！……”真琴暗暗埋怨了一句，白了旁邊的同事一眼。沒看見我都在朝“無效部位”打嗎？對她這個警署出名的神槍手來說，要她的目標留活口還真是不容易。不過今天她對自己的表現也是相當滿意。且不說她那準確打響的“第一槍”，把個酒瓶打爆嚇死他們，還很驚險的，撂倒一個朝她的尊敬上司背後偷偷開槍的傢夥，可謂“功德圓滿”。以後等Racer回來，一定要在他面前邀功才行……真琴興奮的想著。

碼頭上，槍聲已經平息，警察們非常迅速的控制了局面，除了留下數具屍體和呻吟不斷的人，還有沒來的及搬走的貨物箱，更多的是一個個耷拉著頭舉起雙手趴下的人，包括海龍組和南美毒梟的多數人，都被吆喝著的警員們搜身帶走，只有少數漏網之魚逃掉了，包括海王隆一和他的得力助手，當然，這其實是計劃的一部分而已。

海野聽著碼頭方向的混亂槍聲，心臟不斷的撲通亂跳。今天的行動計劃，就在此一舉了。他盯著門口的方向，終於，他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加長轎車，飛似的開出迅速消失，微微噓了口氣。這一回，沒有車子再跟上去了。

“四眼田雞報告，目標安全撤退，Over！……”

雪奈聽著水野仔細報告著現場發回的情況，滿意的微微一笑。

“Racer導演的戲，大家都做的很成功。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精彩表演了！……”

水野和花組留下的幾個人，都明白般的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嚴肅的神色。
********
海王制藥的秘密地下倉庫——

海王隆一如受傷的野獸般咆哮著，把辦公桌上的一切全掃掉，把椅子踢飛，把文件狠命的撕扯……現在，任何形式的發泄和報復都無法抵消他內心的怒火和怨氣。他瞪著發紅的眼睛，兇惡地望著他面前的幾個狼狽不堪，驚恐的望著他的手下。

“你們這班飯桶！！……”他一聲怒吼，順手操起一個臺燈扔過去，手下們連忙屁滾尿流的躲閃著，不停的求饒。

“我……我要……”海王隆一喘著粗氣，狠命的發著飆，他還想把一個巨型的油桶扔過去，身體突然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箍住：“董事！……請您冷靜點！！”

“放開我！！……”海王隆一失控的朝那個抓住他的人用力掙扎，試圖掙脫他的懷抱，“我失敗了！……我的一切都完了！！……”

“不！董事，現在不可以亂了方寸！……我們會有辦法補救的！！”

聽了這句話，海王隆一突然停止了動作，身體僵硬了般。他慢慢回頭，望著身後的人，同樣一樣臉因激動漲得通紅，微微喘氣的天王遙默默的站在身後，那雙犀利的眼睛正懇切的望著他。

海王隆一想起了剛才，他的助手拼死保護他逃走的一幕，臉色微微鬆動。他的臉上除了憤怒、痛苦，還有絕望，他猛的用力抓住遙的衣領，聲嘶力竭的質問著：“天王！你告訴我，現在還有辦法補救嗎？！……混蛋！現在警察手裏有人有貨，一定會查到我頭上的，我就要完了，你們這幫毛頭小子明白嗎？！……”

“董事……”天王突然出奇的平靜，胸有成竹的解釋著，“現在，我們一定要穩住陣腳。那批貨上什麽標記都沒有，沒人證明是我們的，我們可以把它們賴掉，至於我們的人，只要放出口風，叫他們死不開口，警察就拿他們沒辦法……現在，最要緊的是馬上把以前的交易清單找出來清理掉，毀滅證據，然後把所有的加工場轉移，這樣就……”

海王猛的轉頭，望著天王鎮定的俊臉，似乎從他的臉上想看出點什麽。終於，他的語氣平緩了些，憤怒漸漸平息下來，他的這個助手，果然都沒有令他失望！

“那爲什麽，今天的局面會變成這樣子？……”他懊惱的一瞪他的手下，所有人都害怕的顫抖了一下。

“本來應該很順利才對，可是不知爲什麽……我們的地點暴露了……而且，警察很明顯陷害我們，讓我們互相殘殺……”遙慢慢沈吟著分析，“我們明明接到通知才出發的，爲什麽警察會那麽快找到？……除非——”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臉色異常嚴肅起來，“組裏有線眼，把我們的行蹤……”

海王的臉色頓時變的鐵青，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他扭過頭，那雙令人心寒的眼睛犀利的射向他的一幫手下。每個人都嚇的臉色煞白起來。

“是誰？……是誰敢背叛我？……”海王隆一的喉嚨低聲的吼著，猶如憤怒的困獸，“哪個混蛋，快給老子站出來！！……”

他的眼睛如蛇蠍般兇狠在各人的身上掃視，看的他們直發毛。沒有一個人出聲，也沒有人動。

“天王——”海王隆一輕輕的獰笑，“給我一個個的搜！……”

“是！……”遙按捺住心底的一絲激動，恭敬的應道。

十來個人，就那麽如石頭般僵在那裏，任由上司的助手把他們全身衣服仔細翻找，大氣都不敢透，空氣裏就如隨時就要爆發的火山。

海王隆一眯縫著眼睛坐下一張“幸存”的椅子，鎮定自若的看天王搜著那一個個手下。很快，到了最後一個人。那個人也不禁微微擡起了頭，緊張的吞了口唾沫，不敢望遙的眼睛。

“九條！……把手舉起來吧！……”天王冷冷的命令道。聲音不大，卻讓九條的心裏一陣的發冷。

他緩緩的擡起雙臂，臉色有點發青，看著那個他不知罵遍多少回的英俊小子，從褲腳一直仔細的往上搜著，他咬著嘴唇，忍住內心的一絲怒氣：他出來混了那麽多年，從來就沒被這樣的羞辱過！

這時，他發現天王的手突然停在了他的胸前口袋部位，同時，看著天王的表情一變，然後，慢慢伸手，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很細小的類似小零件的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海王隆一也突然掐掉了雪茄，慢慢站起來，可怕的眼神直刺向他。

只見遙把那小東西放在掌心仔細端詳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冷笑，接著，就象宣示般把它拿起，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了個清楚。

“是追蹤器……九條，不錯嘛，這麽先進的東西，你也能弄到，真是佩服啊！……”遙微微一笑，故意朝他羡慕的說著。

九條就象見了鬼一樣，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淌著，面無血色，腳也幾乎軟了。他連忙跪下來，拼命解釋著：“頭，你別信他！……這不是我的！我什麽都沒做，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海王隆一緊緊盯著那個不停的磕著頭的人，什麽話也沒說，他從走回身邊的天王手裏接過那東西瞥了一眼，猙獰的輕聲一笑，面無表情的淡淡甩下一句：“天王，讓他消失……記住，手腳乾淨點！——”

他把那小東西扔在地上，用皮鞋狠狠的一踩，連九條都不多看一眼，徑自走向出口方向。“明白，董事！……”遙順從的微微鞠躬，目送其餘的手下迅速跟隨著海王，忙不叠的護送他走了。

九條仍然不停的朝海王的身影磕頭哀求著，眼淚鼻涕一把流，直到海王隆一消失在門口，只剩下他、天王和另外兩個手下了，還在那裏不斷的哭號著。

一聲輕微的喀嚓聲猛的驚起他的注意。一扭頭，發現天王手上玩弄著一把黑亮的曲尺手槍，他顧不得了，連忙撲上去，就象哈巴狗般抱住他的腳，不停的求饒。

“天王先生，以前是我有眼無珠不識泰山，得罪了大人您！……求求你，看在大家同一條道的份上，饒小弟一命吧！……真的，我什麽都沒做過啊！……”

遙只是微微搖搖頭，苦惱般的一笑：“這……恐怕很傷腦筋啊！……董事的命令，我們可不敢違抗……唉，幹這一行，大家也是身不由己啊！——”他朝旁邊兩個手下示意了一下，“你們去準備車子，我待會兒……要送九條先生去他應該去的地方！……”

遙靜靜地說著，英俊的臉龐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緊盯著面前九條那驚恐萬分的眼睛……

（十三）

郊外一處偏僻的破鐵皮屋突然碰的被狠狠踹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被粗魯的扔進去，摔在肮髒不堪的地面上。他恐懼的嗚咽著，顫顫地望著威嚴地站在他面前的三個人。

遙一臉的冷漠，眼睛如利劍般刺向面前跪在那裏瑟瑟發抖的九條。他沒有說話，朝身後的兩個人擺了個手勢，他們便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順手把門掩上了。他們其實都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現在還是眼不見爲淨好。

遙微微冷笑著，慢騰騰的拿出一條手帕，擦拭著手裏的槍，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說的嗎？……”

九條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過去的那種惡霸氣焰，就象將要被宰殺的供品一樣耷拉著腦袋，喉嚨裏不住地哭號著，嘴裏喃喃的哀求：“求求你！……不要殺我，我……真的沒有……大哥，您就饒我一條小命吧！……”

遙慢慢走上前，蹲下身子湊到九條面前，微微歎息道：“九條，你跟了老大這麽多年，就這樣死掉是挺可惜的……其實，我也並不是那麽冷血的人啦，你想活命的話，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遙用不在意的口氣說著，滿意的看到九條的眼睛頓時閃出了光芒。他一下子就撲到遙的腿面前，不停的磕頭。

“天王先生！……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願意做，只要請您放小人一條生路！……求您了！……”

遙只是哼哼一笑，手裏玩弄著那把手槍，慢慢湊近九條：“只要你乖乖地按我的話去做……你就不必過的很難受！——”

遙一邊說著，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一步步的向九條逼近。九條的眼睛猛的睜大了，震驚地發出了一聲嗚咽,緊緊盯著面前高大的身影。。

“砰砰砰……”突然從破屋傳出起碼有十幾下清脆的槍聲，把本來在外面忐忑不安的守侯著的兩個手下嚇的幾乎心臟病發。但他們卻不敢進去看個究竟，正在害怕和遲疑之餘，便看見他們的老大助手一臉平靜的整理著衣袖，把還冒著輕煙的槍鎮靜的藏回口袋，悠哉地走出門口，碰的關上門。

兩個人必恭必敬的湊上前去，遙轉頭瞥了已經安靜下來的破屋一眼，冷笑一聲，便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朝他們淡淡的說了一句：“搞定了！……快走吧！”

“哦是！……”兩人忙不叠的跟著遙連忙鑽上車，不敢再多看那黑洞洞的鐵屋一眼了。

‘沒想到平時似乎溫文爾雅的天王先生，竟然會這麽“狠”……連開十幾槍，九條也太慘了……’兩人手下心裏顫顫的想著，不禁臉色都慘白起來。

很快，神秘的小汽車迅速的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原先的死寂。
********
真琴和海野小心的開著車沿爛泥路走著，一邊警惕著黑暗裏的廢墟，一邊仔細尋找著。終於，真琴猛的往前一指，海野馬上停車，眼前是一間破舊的鐵皮屋。

真琴哼哼一笑，朝海野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靜悄悄的下了車，躡手躡腳的湊近屋子門口。海野正想把耳朵貼上去聽，卻被真琴一把粗魯的拉開，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真琴很乾脆的一腳，“咣當”，鐵門立刻洞開。海野搖搖頭，跟著已經大搖大擺進門的真琴進去。

真琴和海野用電筒朝黑乎乎的屋子一照。“哦歐——”海野嘴裏冒了一句。真琴聳起一條眉毛，有點滑稽的吹了個口哨。

只見在那照著的亮光裏，手腳綁得嚴實的九條被捆在一把椅子上，口裏塞著一條手帕，不住害怕地發出嗚嗚的聲音。貼著他腦袋上方一釐米的牆上，露出兩個由十幾個彈孔排成的字：“八力——”（平假名，日語“笨蛋”的意思）

“好咧——是時候接我們的客人回去坐坐了，對吧？……”

真琴滿臉堆笑的對海野說著，同時，兩人的陰影慢慢逼近，九條緊張的吞了口唾沫，睜著恐懼的大大的眼睛，徒勞的掙扎起來。

“嗚嗚！！……”
**********
經過那一夜的“驚嚇”後，海王隆一驚魂未定，在第二天都沒有出現在公司，而把他的一切“重要事務”，都交給他的助理代爲處理。同時，秘密的“補救”方案也開始密鑼緊鼓的進行。

遙站在辦公室裏，漫不經心的審視了一下手裏的厚厚一疊文件，然後，把它們一一送進面前的碎紙機裏。他回頭，掃了一眼桌面，那裏還有一大堆的“待處理品”，不禁皺起了眉頭。

‘那老烏龜，到底把他的那些寶貝資料藏哪里去了……很有可能，會在他辦公室的某一處，是藏在他那些名畫後面，還是書架有暗道？但我又沒有弄清楚具體方位，而且時間只有幾分鐘，加上要破解密碼，貿然要下手的話會很危險……哼，叫我把這些過時的“碎料”清理掉，就想瞞天過海嗎？我一定要想個法子才行……’

遙微微咬著嘴唇，一邊沈思著，一邊緊盯著面前機器運轉的閃光。

如遙“所料”，第二天，警方方面對昨天發生的一切緘口不提，甚至連電視新聞都沒有任何消息，仿佛昨天那場戰鬥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海王制藥上下內部都一切平靜，除了要求員工比平常提早兩小時下班以進行內部“系統檢查”，和總裁因“身體不適”缺席外，一切如常。但只有遙很清楚，這期間的“暗湧”，已經隨時都有噴發的危險。

終於，平安地度過了一個表面平靜的白天——

晚上，滿的公寓裏。

“遙，今天你到底怎麽了？……老是心不在焉的，公司出了什麽事嗎？……”滿一臉的擔憂，望著坐在沙發上沈默不語的男友。

“哦，沒有啊……”遙有點不自然的一笑，手不自主到開始玩弄著手裏的酒杯，“……大概，是有點累了吧……”他擡頭望了滿一眼，眼底也似乎滿是疲憊，輕輕的噓了口氣。

滿似乎沒有相信他，微微皺了皺柳眉，她慢慢在遙身邊坐下，溫柔的攬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口裏喃喃說著：“遙，你又是這樣子……到底什麽時候，你的心……才沒有顧忌地向我敞開呢？……”滿的話語裏隱隱藏著一絲悲哀。

遙輕聲笑了一下，手環著滿的肩膀，把她靠緊自己，安慰般說：“傻瓜……確實，是公司的事有點頭痛而已，不要緊的，而且……”他低頭，溫柔的翠綠瞳孔久久望著滿的眼睛，手撫弄著她自然卷如海浪的發絲，“我的心，已經是你的了……我大概是沒有辦法，去想太多別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最會哄小貓咪的了……”滿雖然故意撅著嘴這樣說著，臉卻微微泛起了紅暈，心裏甜滋滋的，舒服的窩在遙懷裏，就如小貓找到主人的溫暖懷抱一樣。她也微微歎息了一聲：“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沒有看到你工作那麽辛苦……爸爸他也過分了一點，把什麽事情都推給你……”

“滿……你不應該這麽說，董事他其實也是——”

“他那麽折磨你，你幹嗎還替他說好話！……”滿故意不滿的瞪了遙一眼，但下一秒鐘，眼神就鬆動了起來，“……不過說回來，他明明昨天還那麽好精神，今天就說不舒服連公司也不回，也不想想人家爲他擔心……”

“董事他……身體沒什麽要緊吧？……”遙一臉擔憂的問著，想起了滿今天去了照顧父親。

滿只是微微搖頭，“沒什麽，年紀大了操勞過度，加上受了點刺激吧，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還好見了醫生後好很多了……大概休息兩三天，就沒事了……”滿說著，充滿歉意的望向遙，“遙，這兩天，就麻煩你了……我知道爸爸也是病的不是時候——”

“滿，你說的什麽話，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替我擔心什麽……”遙的手不禁抓緊了滿的纖手，似乎鼓勵她般。

滿苦笑著搖搖頭，“其實，爸爸以前身體一直都很好的……可是大概就在兩年多前吧，他出海的時候突然溺水，雖然及時得救，卻落下個氣喘的毛病，加上那時公司境況很差，幾乎要倒閉……我都特地從美國跑回來照顧他，直到他康復爲止……後來他終於把公司重新救回來，我才稍微安下點心……”

兩年多前……溺水……公司倒閉……遙的記憶裏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刻，那個滿永遠不知道的真實背後，那個他永遠難忘的破窗而出的黑影……沒錯，就在那一天，他逃掉了……

他靜靜的聽著，一瞬間，他的眼睛閃過一絲憤怒，身體也似乎繃緊了。這短暫的變化，陷入了回憶中的滿似乎沒有發覺，遙也很快恢復了原先的平靜。

“你們男人做生意的正經事，我不想插手……不過，你也要注意自己身體，不要太累了……”滿關切的望著遙，那真誠純真的眼神，令遙的心裏都不其然的一陣震撼。

“你就知道關心別人，跟董事都有點象呢，他也是經常勸我注意身體的，真不愧是兩父女……”遙有點無奈的苦笑。

“是嗎？……”滿卻故意嘟起了嘴巴，“我卻經常聽別人說我和爸爸不太象……就舉個例子吧——”滿交叉雙臂，煞有介事的苦想起來，“我喜歡小提琴，他卻喜歡搏擊；我喜歡吃甜的，他喜歡吃辣……還有，我喜歡凡高和葉慈，他卻喜歡另類的杜尚和尼采……尤其是他辦公室裏那幅‘下樓梯的裸女’，我每次看見都覺得不舒服，想把它換掉，他都當寶貝似的死命不肯，還叫我不要碰它，真是……”

（注：“下樓梯的裸女”——法國立體主義畫家杜尚的名作之一，畫的是一個裸體婦女從樓梯頂端走下底部的動作的全部軌迹，線條極其粗獷詭異。）

“哦，是嗎？……”聽了滿的這句話，遙的眼睛閃過一絲的異樣，但很快，嘴角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不在意的說著，“不過，每個人都應該有他自己特定的口味吧……”

“你說的是沒錯啦……”滿似乎有點遺憾的說著，“不過，對於爸爸，他有時老是神秘兮兮的，他的心思，我還是一點都猜不懂……人常說‘女人心，海底針’，我看你們男人的心啊，反而更奇怪……”

遙聽著滿的嘟囔，也只是輕笑了一下，安慰般抱緊了她的肩：“你呀，有些事情，還是別知道得太多比較好……這樣的話，生活也會輕鬆一點……”

“是嗎？……”滿對遙那有點落寞的語氣有點疑惑，但也不多說什麽，大概，他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吧……“嗯……我也只是想著，我們以後能過些平靜點的日子，和你在一起，那就足夠了……”

滿低聲神往的說著，把頭埋進遙的懷裏，愜意的閉上眼睛。遙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撫著他的愛人的纖細的背，眼底裏閃過了一絲複雜……
********
海王隆一靠在自己臥室的躺椅上，目不轉睛的緊盯著面前的大電視，把所有台都轉遍了，終於，疲憊的把遙控一扔，閉上眼睛，內心的不安才慢慢平息下來。

‘看來天王說的沒錯……过了一整天了，警察那邊的調查可能卡住了，暫時還沒查到他這邊來，所以……一點風都沒透出來……’他心裏靜靜的在分析著，眼睛落在面前滿桌的報紙上，一切似乎很正常。‘先稳住阵脚固然需要，不過，這件事手尾很長，一定要迅速解決，不然……’

海王隆一眼睛不禁嚴肅起來，射出熟悉的陰冷的光。不其然的，胸口那熟悉的窒悶又再次襲來，呼吸也頓時不順暢起來。

他不禁怒從中來，狠狠把桌上的茶杯“砰”的掃落，臉部的肌肉微微抽搐著。這種幾乎是絕地的境況，他已經經歷過。兩年多前的那天，那次幾乎是絕境的決鬥，他幾乎丟了性命，幾乎一切都沒有了。那一次，他泡在刺骨的海水裏，躲避著搜捕他的追蹤者，狠命地足足遊了五六個小時，差點就凍死……但是，他都硬撐著逃了出來，還東山再起，重新擁有了現在的一切，雖然，留下了身體的積患……

那次，是他贏了，贏了一場死亡遊戲，贏了一個多年的宿敵，贏了死神和命運，贏了那一直在他眼裏都不值一文的所謂“正義”……他不想到了這個地步，就這樣功歸一匱。那用了他的一生，用盡了青春和精力，用盡了所有手段和心機建立起來的一切，難道就這樣栽在這次失敗的“交易”上？他，海王隆一，行走黑道多年，經歷無數生死劫的他，實在是不甘心！……

‘明天，我一定要親自做個了結，把它們清理掉，我才能徹底的安心！……’海王隆一鐵青著臉，暗暗下了決心，眯縫著眼睛，把還沒吸一口的雪茄狠狠地掐滅在煙灰缸裏。
********
遙坐在深夜的臥室裏，不發一言，靜靜的專注於手裏的活上。陰暗的房間裏，只隱約響起機械的輕微喀嚓聲，微亮的月光照在遙那白皙的繃緊的俊臉上，只有令人窒息的嚴肅和冷漠。

終於，工作完成。遙的眼睛閃起了一絲異樣的光芒，既有堅定、平靜，也有掩飾不住的憤怒和陰冷。他慢慢站起來，滿意的對自己的傑作微微點頭，接著，擡起手，對準黑暗的前方——手裏的那把銀色的沙漠之鷹，在微弱的月光下閃著襲人的寒光。它，是應該要到復活的時候了……

‘看著吧……明天，就是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遙犀利的瞳孔危險地眯縫起來，緊緊的刺向那閃亮的殺人武器的槍口……

（十四）

在同一天裏，涉谷警署度過了一個並不算平靜的白天。

行動結束收隊後，雪奈就嚴正警告組裏的各人，保證不能透露一點風聲給外界，等於將此事絕對保密。一來以免給海王那邊“打草驚蛇”，二來他們也想接下來的審訊工作免除外界干擾，另外，這也是一個“引蛇出洞”的計劃之一。

雪奈站在審訊室一邊的大玻璃牆前（那種玻璃都是外面看得進，裏面看不出來的），神色嚴峻的盯著裏面。她看著已經有點發躁的古幡元基，不停的在房間裏兜著圈，透過充當西班牙語翻譯的水野，盤問著傲慢地翹著兩腳的毒梟卡洛斯。好傢夥，直到現在還是啞巴一樣，就只會陰冷的望著他笑……雪奈微微皺了皺眉頭。

‘天王分析的沒錯……這幫人挺聰明的，一概否認之余還充啞巴，國際刑警和哥國政府都發來通知，要求把他們兩兄弟引渡回去受審，我們時間不多……就連海龍組那幾個也是，似乎是預先就商量好一樣，嘴巴撬都不開，也挺忠心的嘛！……他們這樣子的話，我們也會什麽都問不出來，這樣就只會拖延我們的時間，好讓他們把工場地點轉移，消滅證據……希望天王那邊順利，還來得及……’

‘但是，我們也不差……’雪奈突然這樣提醒自己，手裏還有一張牌呢，這，應該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她向裏面的古幡做了個手勢，於是，南美人就很快被帶了出去，一邊往外走還一邊嘻嘻的冷笑，古幡的臉氣得有點變形。

雪奈鎮定的拿起通訊器，對里間的人說著：“你們，去把那傢夥帶進來吧……還有，叫木野進來，她應該會知道怎麽對付……”

“是……”古幡有點懊喪的應著，一臉疲憊的走了出去。
********
“九條龍之介，聽說，你是被海龍組踢出來的，而且，還是上了‘自動消失’榜的，對吧？……“真琴大咧咧的往桌前一坐，慵散的對面前的男人說著。

“哼！……”九條鼻子裏只是忿忿的哼了一聲，把臉扭過去，一言不發。雖然他是剛剛才撿回一條小命的，但自從知道自己到了警察手裏之後，反而囂張起來，什麽都不怕了。而且，他打一開始就看面前這個身材高挑看來很強勢的女警不順眼。

“你這老兄，嘴都挺硬的嘛！連我們這些救命恩人，都這個態度？……”真琴的手指咚咚的敲著桌面做強調狀，“不就是問你他的工場地址而已嗎？海王隆一那老狐狸給了你什麽迷藥，讓你這樣爲他賣命？……哎，別忘了，要你消失的，可是他老人家喂！……”

聽了這句話，九條的臉有點抽搐，眼神有點閃爍，但很快，他還是倔強的說著：“那又怎麽樣！……反正我在你們手裏，你們想怎樣就怎樣，總之，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不說，看你們怎麽辦，哼！！”他故意狠狠的瞪了真琴一眼，擺明瞭一副耍賴的模樣。

真琴的眼睛瞪大了，一時沒有反駁。旁邊的海野看著她的臉，覺得有點滑稽，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木野這樣的表情，看見真琴那刺般的眼睛轉向了他，他才乾咳一聲，把臉扭了過去。

真琴突然嗤的一聲冷笑，九條有點驚異的擡起頭，看見她的眼睛閃起了一絲調皮的光芒。

“哎呀，一條好漢，小女子實在佩服！……”真琴一臉真誠的微笑，“哎呀，這裏好象空氣不太好，應該換個好點的地方招待九條先生才對嘛！……”她一邊不在意的說著，一邊揮手做不舒服狀，她轉頭望向海野，“對了，海野警官，署裏有空氣環境好一點的地方嗎？我……好想和九條先生‘好好’談一下呢！——”

海野一看，嘻嘻，好戲要來了，他掩飾住心裏的發笑，一臉正經的說：“那……不如上次那間吧，既寬敞，光線充足，設備又齊全……最重要的是，你會覺得很‘舒服’的！——”他望著九條，耐人尋味的說著，特別強調了“舒服”二字。

真琴微微低頭想了一會，搔著下巴沈吟道：“是不錯啦……不過好象隔音設備不太好，很容易會造成噪音干擾哎！……”

“不會啦，九條先生身體硬朗，應該不會介意的！……”海野一臉肯定的微笑。九條的臉開始發白，額頭微微沁出冷汗。

真琴滿意的點頭：“那……就去我的‘特別會客室’吧。最近好象很久都沒去了，很懷念的樣子……唉，好久都沒有動過了，渾身都有點不舒服……”真琴皺著眉頭，動著全身的關節哢哢的響，一臉的發愁，沒留意九條那有點顫抖的帶著手銬的雙手。

“不是吧！那可不行啊！……”海野不禁埋怨，“下個月東京警區的自由搏擊大賽快開始了，你這個三屆冠軍不會就這樣生銹了吧！……”他說著，眼角瞥見九條很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夥計，來，幫忙送九條先生吧！……”真琴朝外面喊了一聲，進來一位探員，他好奇地望著真琴的笑臉，瞥見海野偷偷給他做了個手抹脖子的手勢，似乎明白了哼哼一笑：“好啊，哪位貴客？……”

真琴一推，九條瑟瑟的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到那人的面前。‘應該是可憐的傢夥才對吧……’探員同情的望了他一眼，忍住笑的衝動，帶著九條和真琴去“會客室”。

真琴前腳剛邁出門，海野立刻便以閃電般速度跑到桌子邊，沒有奇怪的，旁邊已經迅速圍上來大堆熟悉的面孔。

“快，買定離手！……”海野迅速撕下一張紙，開始登記。
“一分鐘，兩個晚餐！……”
“哎，這傢夥看起來挺有分量的哦，我買一分半鍾吧！……”
“好，一分半，兩個晚餐……”海野認真的登記著。
“我要50秒，三個晚餐！……”
“45秒，兩個晚餐連加午餐……”
“……”大家吵吵嚷嚷著，禁不住興奮。

“水野，你要多少？……”海野快寫完了，突然想起還坐在遠處角落埋頭于資料中的水野。

“10秒，一天飯全包吧！……”水野平淡的說著，連頭也不擡。

所有人眼睛嘴巴都幾乎張的象個盤子，不可置信的望著這個深藍短髮的女警。

“噓！安靜，要開始了！……”在門口“監視”著兼拿著秒錶的人一聲令下，所有人頓時靜下來，豎起耳朵，聽到隔壁不遠真琴的“練功房”的鐵門碰的關上——記時開始。

不久，走廊裏傳來“哇，救命！……我說，我什麽都說！……”的男人求饒聲。一按表，所有人連忙擠上去一看，又幾乎呆掉，不多不少，正好10秒！

“晦氣！……”“沒用的傢夥！……”“Damn！……”屋子裏滿是呻吟聲。

“各位，謝謝大家的飯票啦！……”背後，水野一臉慣常的微笑，期待的望著大家，禮貌的伸出手掌。“噢……”衆人又是一陣的哀歎，蔫了。
********
“我說！我什麽都說！……大姐請饒命啊，我說的地址全在這裏啦！……”

“會客室”裏，10秒鐘內鼻青臉腫象個豬頭的九條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叫著，瑟瑟發抖著把那寫的紙遞給面前威嚴的盯著他的真琴。

“你這混蛋，該改名叫‘九條蟲’算了。早說不就得了，弄的本小姐都要動手……對了，全吐乾淨了嗎？沒有漏一個字？……”真琴捏著那張紙瞥了一眼，那可怕的目光再刺了過來，九條又不禁跪下了哀求起來。

“小人就知道這麽多了……其餘的就只有——”這時，他突然頓下來，眼睛瞪圓了，猛的閃過一絲的狡黠，“對了，我想向您揭發，海王隆一他的助理，一個叫天王遙的傢夥，他和海王隆一勾結在一起，很多主意和交易都是他經手的，你們一定也要抓住他……”

“哦——”真琴似乎很驚訝的拖長聲音說著，接著一臉明白的微笑，“是嗎？真是謝謝你的提醒啊！……我們會注意的了！爲了感謝你，我決定附加贈送一個優惠套餐，希望我們早日抓到天王遙吧！……”

‘好傢夥，連我尊敬的組長都敢……’她揉著手指卡卡作響的關節，步步向地上的九條逼近。

“哇啊啊！！——”鐵門裏傳出一聲悲慘的號叫。花組的探員只是擡了擡頭，又不在意的幹自己的事去了。水野微笑著忙著小心收好一大堆的飯票，海野皺了皺眉頭：“那房間的隔音牆是該要換了……”
*********
黎明前的黑暗。淩晨5點，這時，花組的所有人，包括在外面的一個秘密精英，都沒有絲毫的睡意。他們，在做著最後衝刺前的準備。

“收到Racer發來的摩斯密碼，水野，馬上傳譯！……”雪奈命令著，眼睛沒有離開過水野面前的接收儀器上。（注：摩斯密碼——一種國際通用的聯繫密碼，多用於間諜和軍用通訊，是利用有規律的敲擊造成的頻率來表達特定的意義）

“時間基本確定……要求早上8時左右在接到信息後馬上入侵系統，造成癱瘓三分鐘，然後……開始內部行動，三分鐘後立即撒網……”水野熟練的破譯著面前儀器上的音頻波動，一邊慢慢的解釋著。

‘注意，入侵時把假的信號切入，到時間不管成功與否，立刻撤除……’遙在房間的陰暗裏，沈著地用手指輕輕敲擊著那特殊的腕表，仔細的關注那邊的反應。

‘漁夫收到……’表上的小按紐有規律的閃著。

明天，是星期天，也是海王制藥的休息日。但卻也是他行動的最好時機，對於海王那邊，“補救”措施還在繼續，他要繼續“加班”是肯定的，而且，他已經猜到，藏了一天的海王隆一已經憋不住，明天一定會出現的。他什麽人都不信，一定會把手尾自己搞定才會安心。他晚上就接到海王的通知，他明天將在公司開門的時刻，即8時左右回公司，而從海王的住址到公司都通常只需5分鐘。現在，他天王遙就是要和時間競賽，先下手爲強，在海王隆一之前完成這個決定一切的任務。

“反其道而行……是和所有的一般人都不同的另類，永遠都無法猜透，那就是我……”海王隆一的一句傲慢的話在遙的腦海裏回響著，“沒錯，那就讓我，一個不同的‘另類’，來把你這個另類清理掉……”，遙在心裏微微冷峻地笑了一聲。

三分鐘，短短的時間裏，他就要進行一個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明天沒有職員上班，確實給他動手的機會，但要逃過那同時8時正開啓的監視系統，就正是他們任務的關鍵。所以要在海王回來之前得到密件，時間最多只有三分鐘，得手之後，又要第一時間把檔案交到警署手上，而這個接應的時間，又要必須是在海王隆一到達公司之後，才能來個圍堵。但同時，他身份暴露的危險就大大的增加。這期間，只有兩分鐘的空隙。

“你們先在公司外圍佈防，接到信號後馬上出動，在地下停車場4號出口‘接貨’，然後，開始搜捕……”

水野清晰的說著，雪奈沈默不言，似乎要把這一切都仔細琢磨般。時間太危險了，天王他，有沒有想過這個冒險，成功的幾率有多少，萬一海王隆一早一點到的話，那不就……

“我很有信心，大家……請祝我好運……”水野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了下來，她一臉的擔憂和複雜，望向女總監，室內的所有人都沈默著。

冥王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那閃爍著的儀器，還是那熟悉的鎮靜。很久，她轉頭問一直緊張盯著她的電腦天才海野：“明天的入侵，你有沒有把握？……”

海野的眼神頓時嚴肅和犀利起來，他莊嚴的重重點頭。

雪奈擡頭，掃視著屋子的所有人，提高聲調喊道：“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齊刷刷的有力回答。

望著下屬們那堅定和熾熱的眼神，雪奈滿意的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她把頭轉向水野，朝她點頭示意。水野忍住內心的激動，重新把目光投入面前的儀器中。

“相信你……祝成功……等候凱旋回歸……”遙讀著那表上的閃光，不其然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回歸……終於要到了嗎？那一切結束的時候，真的就要到了嗎？……

他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的晚上，和滿的見面，她那透露給自己的內心感受，心裏更是一陣的酸痛。還好，今天她不會去那裏，這個時候，她應該出發去長崎開演奏會了……也許，我以後都不會再見她了，也好，那樣劍拔弩張的逮捕場面，那個她心愛的兩個男人對恃的暴露身份的情景，還是不要讓她看見好，免得她心碎……

‘滿……希望將來，你能原諒我，明白我爲你做的一切……’遙靜靜的想著，眼睛慢慢彌漫上了一層水霧。他沒有想到，他心裏的最愛女性那邊，此刻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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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演奏會因場地問題延期？……唉，我知道了，你也應該早點說嘛！三更半夜的……”滿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臉疲憊在電話裏埋怨著自己的經理。“我明白了，稍後等你通知吧！……”

挂掉電話，瞥了一眼顯示淩晨3點的鬧鐘，滿似乎累極般重重噓了口氣，重新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撇開暫時夭折的演奏會，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心裏牽挂的特別的人，暗暗歎了口氣。

昨天，他那突然的沈默，那不時露出的悲哀眼神……還有，臨分別時，那個火熱的吻……她不記得他們在門口的冷風中站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就那麽緊緊地被他抱著，和他的唇的接觸……他那有點狂亂而充滿了熱望的吻，仿佛……明天我和他就要分別不會再見一樣，到底，他有什麽瞞著我嗎？……

‘真是一本無字天書……怎麽也讀不透……’滿不禁心裏對自己說著，接著，無奈的安慰自己，‘也許，遙他是壓力太大了，才對自己有所顧忌吧……算了，呆會早上爸爸要回公司，我陪他回去好了，怕他萬一病發作……順便，也去看望一下遙吧，希望他別累壞才好……’

滿不住對自己默默說著，很快，眼皮沈重起來，慢慢進入了夢鄉……
*******

（十五）

清晨8時，一個關乎衆多人命運的時刻開始了運轉。

花組的辦公室裏氣氛如繃緊了的弦，已經熬了好幾個通宵的探員們卻沒有絲毫的倦意，全部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接收屏幕上，等待著那個象徵著最後行動開始的信號。

“嘀嘀嘀……”閃光的信號響起，幾乎同時，早已準備好的海野迅速敲動鍵盤，不到十秒後，他回頭，朝水野打了個眼色，示意“一切OK，可以開始”。真琴和元基他們幾個小組，已經在雪奈的命令下準備好他們的家當，早在海王制藥的附近街道埋伏守侯著，就等那獵物出洞的時刻了。

雪奈盯著那已經開始緩慢記時中的鍾，眼睛微微眯縫著，臉色嚴峻。‘天王，這最後的時刻，一切就全看你的了……’

8時，海王制藥的閉路系統屏幕上微微閃爍了一下，便又恢復了正常。那些海王隆一的手下沒有留意到，現在公司所有的影像，已經全部都固定不動了，一切似乎很平靜。

遙按了腕上的表，開始倒記時。他很鎮定的離開自己的辦公室，走到只有一間之隔的董事辦公室，悄悄的進入空蕩蕩的里間。他很利索的用目光搜尋了一下，馬上走到左邊牆上那幅杜尚的名畫前，輕輕掀開底部，一片雪白的牆壁。

遙伸手摸摸，果然，在畫的背部摸到一個細小的按紐，他微微一笑，很快，畫後的牆壁突然自動裂開一道小門，裏面是一個微型夾萬。

‘你這老狐狸，終於都讓我找到你了……’遙暗暗哼笑一聲，望著面前自動伸縮出來的密碼鍵盤，好傢夥，26個字母加10個數字，看來又要玩猜謎遊戲了……

遙瞥了一下表，8時1分20秒，時間只有不到兩分鐘，他必須儘快解碼，不然……監視系統會把他的行動暴露無疑。他早就從九條口裏知道，海王的保險箱密碼很是細密，如果輸入錯誤三次，就會永久鎖死，再也無法打開。只是這個密碼，除了海王隆一本人，就根本沒有人知道過。這個猜謎遊戲，看來要贏比登天還難。遙望著面前的數字和字母，修長的眉毛不禁微微緊蹙，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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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其實你身體還沒康復，幹嗎又要上班啊？……”豪華轎車裏，滿一臉的擔憂，責怪地對父親說著。

海王隆一只是慈祥的擺擺手搖搖頭，不在意似的說著：“我沒有什麽事了……這兩天公司有點大事要處理，我怕天王忙不過來，況且，這次的問題，我必須親自過問才行……”

滿微微皺眉，但看著父親那又恢復了嚴肅和漠然的臉，也不好再說什麽。這時，海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面無表情的回應：“是誰？……”

“董事，糟了！……條子突然來封窩，我們很多貨還沒來得及轉移，就……很多兄弟也被抓走了……”一個焦急的男人喘著氣緊張的說著。

海王隆一的眼睛猛的瞪大了，幾乎要噴出火焰來，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起來。瞥見女兒那疑惑和擔憂的目光，他迅速鎮靜下來，壓底聲音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說了一句：“知道了，你們先自己回去，我會處理的了……”言下之意，你們先逃命吧。

“爸爸，出了什麽事嗎？……”滿連忙湊上前，看著父親那微微鐵青的臉。

“小滿，沒什麽……生意上出了點小問題，爸爸會搞定的……”海王隆一似乎很輕鬆的安慰道，他瞥了一眼車上的時鐘，8時03分，他略微提高聲音，對司機說道：“麻煩開快一點吧！……”

“是！……”車子加速，前面，海王制藥的大樓已經近在眼前了。
********
遙懸在鍵盤上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現在，他的選擇不多，最好只能是一擊即中。密碼的可能性數以億計，而他，就要在這個短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是生日，電話號碼，還是……

還有一分鐘。遙的額頭微微沁出幾滴汗珠，海王隆一這個狡猾的“另類”，到底怎樣才能猜到他的心思？……這時，就如閃光般，一句熟悉的話回響在腦海裏：“反其道而行……是和所有的一般人都不同的另類，永遠都無法猜透，那就是我……”

‘反其道而行……和一般人都不同……’遙不禁嘴裏默默沈吟著這句匪夷所思似乎有更深含義的話，突然，他的頭一擡，似乎明白了什麽般，眼睛閃出了光芒：“那傢夥，難道是……”

似乎下定了決心般，遙咬咬牙，迅速的在鍵盤上按下了他那個孤注一擲的答案。還有35秒。

按下“確認”，似乎奇迹般，緊鎖的小門“卡當”一聲，打開了，裏面是一大疊標著密件的檔案袋。

遙快速的把它們全取出，一邊把夾萬和畫回復原樣，一邊按捺住狂跳的心，迅速離開辦公室。剛剛關上門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犀利的耳朵聽到微微的機器轉動聲。“天眼”恢復了原樣了，時間剛剛好！

他還沒來的及慶倖，卻突然感覺到腕表那熟悉的震動，遙沒有片刻的猶豫，快步走到通向樓下大堂的電梯前。在等待的時刻，他迅速按表，辨認著上面閃光發出的訊息：“獵物提前到達！請迅速撤離！……”

遙微微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扭頭看見那已經正在上升快要到達的電梯，連忙回頭，飛速地跑去旁邊的緊急出口，從那裏的樓梯下樓。現在，他已經什麽都不顧了，就算那些該死的監視系統對著他，也沒有用了，因爲很快，這裏的一切就要完蛋。他一邊跑著，一邊迅速發出信號：“東西到手！馬上接貨！……”
*********
就在遙的身影消失後的幾秒鐘，剛才閃爍著的電梯門便打開，海王隆一和他的女兒，一起邁出電梯，走進了平時忙碌此時卻靜悄悄的12樓辦公室。

“滿，你先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拿些文件就出來……”海王隆一溫柔的吩咐了女兒一聲，便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上了門。滿點點頭，輕輕的哼著曲子，慢慢的外面的走廊裏轉悠，好奇的張望著。

海王隆一悄悄鎖上門，老練地如平時那樣迅速打開自己的秘密“寶庫”，一看，幾乎心臟當場停頓：裏面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

怎麽回事？怎麽會全部不見了！這怎麽可能？！……海王隆一幾乎要嚇呆了，他那些最寶貝的東西，同時，也是他的罪證，既給他帶來財富也能將他毀滅的東西……竟然不見了，到底是誰？！……

他很快鎮靜下來，連忙撲到自己的電腦前，迅速的按了幾下鍵，接上了公司的監視系統畫面。他仔細盯著12樓的動靜。先是看見他的助手，8時正進了他自己的辦公室，一直沒有出來，外面走廊也沒有人。他不耐煩地快速向前翻帶，很久都是沒有動靜，到了後來，對著走廊的鏡頭突然出現了電梯前，天王迅速的從緊急出口門前消失的情景，他的手裏，似乎拿著一些熟悉的東西……

“媽的！那混蛋！……”海王隆一幾乎氣的要炸掉了，轉眼間，他什麽都明白了。他顧不得再咒駡，連忙撲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最底的抽屜裏抽出一把上了子彈的貝雷塔手槍，又跑到書櫃面前把一排書狠狠扒掉，翻出一個黑色的手提箱。他喘著氣，飛快的拿著兩樣東西沖出房間。

“小滿！……快點跟我走！……”

滿正欣賞著走廊裏挂著的一幅幅抽象畫，猛的一陣旋風襲來，手腕突然被鉗子狠狠夾住一般。她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突然性情大變兇狠異常的父親象抓小雞般把她扯向電梯。

“爸爸……到、到底……怎麽……”終於有了點反應的時候，滿有點害怕的問著，緊張的盯著父親手裏的手槍。她那平常和藹可親的爸爸，此刻竟目露凶光，面容猙獰，喘著粗氣的通紅的臉，就象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這突然其來的轉變，實在令她的心臟一時都難以承受，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現在別說廢話！……快點！他們就要到了！……”海王隆一幾乎是還沒等電梯門完全打開就一把扯著滿跑出去，飛速的沖去地下停車場。他那之前的病態，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安全了，我再向你解釋……”他敷衍的說了一句，沒有理會無助的女兒那恐懼的眼神。
*********
“所有東西都在這裏了！……現在，分組行動，木野你去把守正門，其餘的……”

在4號出口處，遙微微喘著氣，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已經守侯著的花組警員們。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探員們的心都不禁一陣的狂跳和緊張。說實在的，他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近距離的和他們的上司見面了。但是，遙似乎不允許任何耽誤時間的舉動，就算是“久別重逢”的慶祝也沒有情面。所以，他一見面，就馬上下了命令部署。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耳朵敏銳的聽見停車場的另一個方向響起汽車引擎的發動聲。遙的眼睛猛的瞪大了，心裏暗叫“糟糕”，還沒等下屬們反應過來，他已經轉身邁開矯健的雙腿，如風般的跑向一個兩年來他頗爲熟悉的地方——海王隆一的停車位。

遠遠的，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兩個。遙腦袋裏一陣的轟鳴，發瘋般的跑向尚未開動的車子。他的目標，那個他仇恨的幫會頭子和毒梟，正用手槍威脅著，把一個海藍發少女使勁地推搡著，兇狠地把她推進車子裏面。是滿！……

遙的心幾乎要失控的哭喊起來了，心臟一陣的抽搐，腦子裏竟滿是恐懼和震驚。爲什麽？爲什麽滿會在這裏？……他到底想把滿怎麽樣？！……本來就要想著抓住那老狐狸，沒想到，滿竟然突然出現，把他的計劃和思緒完全打亂。面對這突然的打擊，他一時竟懵住了。

“海王隆一！！……”遙一聲憤怒的大吼，如驚雷般在空曠的停車場回響著。“你給我站住！！——”
海王隆一遠遠看見他的助手，他曾經信任的“前任”助手，飛速地朝他跑來，只是猙獰的冷笑一聲，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連忙鑽到司機位，踩上油門。

“你這混蛋！……快把滿放了！……”遙已經追到車子後面了，看見車子速度開始加快，他邁開幾大步，用力的向前一個飛撲，竟然抓住了轎車的後尾部車頂。連同海王隆一和滿在內，在後面追趕著的花組警員們，都看著身體掙扎著挂在車子尾部的天王遙嚇得目瞪口呆。

遙雙手狠命的抓著後車窗的邊棱，同時，兩條腿掙扎著在光滑的車子尾艙蓋上想爬上去。海王隆一發瘋般的開著車在九曲十八彎的停車場通道裏轉著，還狠命的在轉角加速，想把遙甩下來，他從倒後鏡上看著後面那個在車子外面懸挂晃蕩著的年輕人，咬牙切齒的說著：“臭小子！看我怎麽把你碾成肉醬！……”

“不要！求求你住手，爸爸！！……”滿哭喊著哀求著，無助的望著她心愛的人在掙扎著和她的父親和死神搏鬥。她想抓住父親的手，但卻被他狠狠一推：“住口！你別多管閒事！——”

面前快要到一個出口的轉彎處了，海王隆一一踩油門，車子飛速轉彎，但下秒鐘，他突然狠命一踩刹車，輪胎尖叫著和地面發出撕裂般的摩擦聲。遙終於堅持不住了，伴隨著巨大的慣性，他連忙鬆手，朝著旁邊的空地側身一躍，蜷曲身體落地，勉強減輕了身體受重傷的危險。

海王隆一得意的哼笑一聲，停下車子，從車窗裏伸出腦袋，對著正慢慢掙扎著起身的遙輕蔑的冷笑道：“你小子想要滿活命的話，就一個人來‘老屋’找我！我，很想和你做個了結！記住，是你一個人！……別耍花樣，不然，你等著幫她收屍吧！……”

“你！……她是你的女兒，你竟然都……”遙瞪著海王隆一，憤怒的從牙縫裏擠出低低的一句。

“哼！她的命，就在你手上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海王隆一冷冷的丟下一句，沒有再理會他，車子迅速絕塵而去。

遙慢慢站起來，他的西服已經被撕破了，滿是泥土，隱隱感到身體似乎也擦傷了好幾處，但他強烈感受到的，不是身體的疼痛，只有洶湧著的憤怒和心痛。海王隆一的話猶如在耳邊回響，滿那悲傷和恐懼的無助眼神，就如尖刀般撕扯著他的心。

滿……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永遠都不允許！……

“組長！……你沒事吧？……”下屬們已經追了上來，大家望著如石柱般站著，眼睛噴著憤怒的火焰盯著前面，臉色鐵青的遙，都擔憂的小心問道，遙只是慢慢的搖搖頭。

“對了！快點去追，別讓他……”真琴突然焦急的大叫一聲，衆人似乎驚醒過來，連忙準備上車。

“等等！！你們……不要跟來……我，要一個人去！……”突然，遙用命令般的強硬語氣說了一句。聲音不大，但幾乎所有警員們都不禁立即定在了原地，心裏一個寒戰。他們的上司，從來就沒有用這樣危險的語氣說話，他那冷冷的如刀般的眼神，仿佛就象一頭隨時撲向獵物的可怕猛獸。

“組長，你不可以單獨行動！這很……”真琴連忙解釋著，試圖阻止遙接下來的瘋狂舉動，但被遙那吃人般的眼神一瞪，她不禁退縮了一下，把接下去的“危險”兩個字吞了回去。

遙沒有說話，只是快步地走到真琴身邊，把她手裏的那把槍奪過來，不等她抗議，走到一輛探員們開來的警車前，拉開門就要上車。

“天王！……”一隻有力而纖細的手突然抓住了車門，遙聽到那把熟悉的低沈女聲，怔了一下，停止了動作，他慢慢回頭。身材高挑一臉沈穩的冥王雪奈站在面前，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望著他。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雪奈的眼睛直視著面前的遙的臉，沒有絲毫的退卻，“……海王隆一，他肯定是逃不掉的了……只是，爲了她，值得你去拿性命當賭注嗎？……假如結果是——”

“總監，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遙截斷了雪奈的話，他轉頭，苦澀般的微微一笑，突然用異常輕柔的聲音說著，“可是，我已經陷進去了，沒有辦法回頭……我，不可以失去她……而且，我和海王隆一之間的恩怨，也是時候來個了結了！……”

遙微微擡頭，感歎般呼了口氣：“終於，都要到這個時候了，好象整個人要解脫了一樣……”然後，他扭頭，對雪奈溫存的一笑，“謝謝你了，雪奈姐……你的心意，我會記住的！……這一次，就讓我來給這次最後的任務，畫個句號吧！……”

雪奈的眼神微微鬆動，她望著面前的天王遙，那內心的話語，那張平靜的英俊的臉，那個誠摯的笑容，沒有回答，終於，她抓住車門的手慢慢放了下來。遙微微一笑點點頭，環顧了他的下屬們一眼，便毫不猶豫的打開車門，在所有人的沈默中飛馳而去。
*********
一處秘密的廢工場裏，手腳都被繩索緊緊捆住的海王滿，瑟縮在工場辦公室裏的一角，恐懼地望著在屋子裏翻箱倒櫃的父親。她驚奇的瞪大著眼睛，看著父親把從房間暗道裏拿出的金條、大捆鈔票……裝到一個黑色的手提箱裏。同時，也看到了房間裏的翻倒的一箱箱白色粉末。

“爲什麽？……爸爸，原來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滿抽泣著，有點不可置信的喃喃說著。就在短短的時間內，她慈祥正直的父親形象，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和販毒頭子，這不異於一記當頭棒喝。

“你這個小妞知道些什麽！？……”海王隆一不禁怒從心起，猛的轉過頭，一邊慢慢向滿逼近，一邊憤恨的說著，“你以爲光靠你母親那邊留下的那間破藥店，就能養活人了嗎？……我不這樣做，你能象今天這樣吃喝不愁，還到美國去過你的皇帝女生活嗎？我不這樣做，我海王隆一會有時至今日的地位和財富嗎？……你別做夢了！！”

他一揮手，似乎要把一切都掃掉一樣，他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對著滿的臉吼的，把她嚇的不禁身體猛的一顫，連忙又縮回那個角落裏，很久都不敢吱聲。只知道印象中自己的父親，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面前的，是一頭歇斯底里發瘋的野獸。

“爲什麽？你要這樣對遙……他只是——”滿微微低著頭，怯生生的小聲說著，她知道她現在說每說一個字，都會激怒暴躁的父親，但這個問題，她一定要說。

沒想到這更是點燃了海王隆一心裏的炸彈，他馬上就打斷女兒的話：“別跟我說那個混小子的名字！——”他的眼睛眯縫起來，殺人般的眼光再次刺向滿，一字一句的訴說著自己的仇恨，“若不是那臭小子的話，我現在會落的如此田地嗎？一切都是他害的！……枉我那麽信任他，他竟然背叛我出賣了我，把我逼上絕路！……現在，我的一切都完了！！”

“不！不可能！……遙他不會這樣做的！……”滿望著父親扭曲的臉，用被捆在一起的雙手抓住他的衣角，無助的搖著頭，徒勞的解釋著。

海王隆一一推，把女兒推倒在地上，他的眼裏突然閃出一絲異樣的狡黠，嘴角冷笑了一下，滿的心裏突然一陣的發寒。

“你現在……還在幫你的那個帥哥男朋友嗎？沒有必要了！——”海王隆一突然慢條斯理的交叉雙手，慢慢在滿身邊踱著步子，一邊危險的用低聲的語氣說著，一邊緊緊的瞪著跪坐地上耷拉著頭的女兒。

“我告訴你吧！……天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混進來，假裝輔助我，幫我做那麽多的生意，都只是爲了騙取我的信任，來拿我的犯罪證據！……”他猛的停下，突然用手捏住滿的下巴，強硬的擡起她的臉，讓她的眼睛對著自己，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那句把滿的世界毀滅的話。

“天王遙那臭小子是個警察！是個在我的公司潛伏已久的臥底！——他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陰謀，都是騙局！……就連他接近你，愛上你，都只是騙你的，是他的幌子而已！！——”

晴天霹靂。父親的話一出口，滿的一切在那瞬間傾倒，她的身體不由得僵直了，臉色突然變的死人般煞白，嘴唇微微顫抖著。海王隆一滿意的看到女兒震驚的表情，哼笑一聲，放開自己的手，滿不禁癱軟在了地上。無神而恐懼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心碎的淚水悄悄滑下，口裏只有喃喃的低語。

“遙……他騙我？……”

海王隆一只是輕蔑的笑了一聲，突然卡嚓的端起一把黑色的手槍上好子彈，朝滿輕佻的說了一句：“放心，你們很快就會見面了！你的帥男朋友，就要來這裏了！……我們準備好，好好歡迎他吧！哈哈哈哈……”

心寒的獰笑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回蕩，滿如受驚的小鹿一樣縮在角落裏，恐懼地望著陰暗的燈光中，父親那猙獰的面容和閃亮的殺人武器。

（十六）

以下會有一系列流血和打鬥鏡頭，如引起不安敬請原諒！

“不……不可能……遙他……不會騙我的……”

空氣如凝滯般的房間裏，滿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不住的搖頭喃喃自語，似乎不願相信從父親口裏聽到的殘酷話語。

海王對著他的女兒只是輕蔑的哼笑：“沒有騙你？……連我，他都足足騙了兩年！！……我幾乎把整個公司都交給他了，你看現在，他是怎麽對我的？！……這種人，你還信他？哼！今天，有他就沒有我！我一定……要讓那個小子知道，背叛我海王隆一的人，會有什麽下場！！——”他恨恨的說完，卡擦一聲把手裏的貝雷塔（Beretta）上膛，那響聲不禁令滿心裏一陣的驚栗。

“不，爸爸，求求你！……不要……”滿不禁撲到父親腳前哀求道。

“少囉嗦！……”海王隆一不耐煩的一推，瞪了她一眼，冷笑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很快就知道了！……那小子一會一定會找到來的，到時……哼，你自己問他好了！……”

滿不知所措的不知如何回答，眼淚幾乎要哭幹了，只覺得陣陣的心痛和恐懼。那個她心愛的人，那個令她心靈震撼的人，真的是都一直在欺騙她嗎？……遙……那雙直透她心髓的深綠眼睛，那溫柔的低沈的喊著她名字的嗓音，那緊緊擁抱她的溫暖懷抱……還有，爲了拯救她出惡漢的騷擾而鬥酒，幾乎要醉死過去，躺在自己床上安詳地熟睡的俊臉；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羞澀不安的眼神；就在前天夜晚，那充滿愛意和熱情的吻……

似乎是一場夢——難道這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嗎？是他爲了接近我，接近父親，而故意做出來的嗎？由頭到尾，他都是在演戲，都是爲了他自己的目的嗎？……遙他，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愛過我？……

滿默默的抽泣著，不敢也不去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害怕，到了那事實擺在眼前的那一刻，她的一切都會崩潰……而且，她的父親，已經是下了決心般，一定要把遙置之死地，到了那時，她到底該怎麽辦？……

那個時刻很快就到來了。倉庫外面，隱約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滿的心裏一顫，整個人都僵住了；海王隆一連忙彈起來，端起他的槍，哼笑一聲：“哼！終於都來了嗎？……都夠膽量嘛！……”他突然把目光一轉，兇狠的盯著滿，把她粗魯的拉起來，緊捏著她的手腕，“乖乖跟我來，照我的話做！不然，別怪我連父女的情面都不講！哼！……”

說完，他一把扯著滿就往外走，同時，一邊把手槍的槍口頂住微微發抖著的女兒的後背……
********
遙發瘋般的以賽車手都震驚的速度，開著車飛向海王隆一的“老屋”。作爲他兩年多來作爲海王助手的一個很“明顯”的成績，就是知道海王隆一有一個秘密的藏身之所，作爲他萬一“應急”的避難地。只有他最信任的人，比如遙和九條，才會知道有這個地方。令遙感到諷刺的，這個地方，卻就是當年海王隆一兩年多前從土萌創一的槍口下逃出後的匿藏之處。在這裏，這個曾經幾乎喪命的毒梟東山再起，再次建立起他的毒品和黑社會王國。

終於，到了目的地。遙下了車，鐵青著臉，冷峻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這個破舊不堪的巨大工場倉庫。他沒有再猶豫，抽出外套裏面槍套的手槍，大步的走向裏面。颯颯的涼風肆無忌憚的玩弄著他金子般的短髮，正如他現在的心情，只是澎湃般的憤怒和痛苦。他很清楚，自己將要面對的會是什麽，但是爲了一個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他已經義無返顧了。

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遙屏住呼吸，握緊手裏的手槍，一邊往前走著，一邊警惕著注意著裏面那些髒亂的貨物箱的任何動靜。突然，從背後傳來一陣令人戰慄的恐怖笑聲，接著便聽到卡擦一聲，遙敏捷的神經迅速反應過來，連忙往旁邊一個魚躍，避過了驚險的一槍。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海王隆一看上的人，身手不錯嘛，年輕人！”

遙迅速起身，把槍對準後面他的前任上司，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但看到他的一瞬間，他的心在下秒鐘幾乎停頓了。海王隆一得意地奸笑著從一處貨物箱背後慢慢走出，望著遙那憤怒的眼睛，更加興奮，他一隻大手緊緊箍著滿的脖子，一手把槍頂著她的太陽穴，同時，還把女兒的身體擋在自己身前，朝幾米開外的年輕督察揶揄著：“怎麽了，天王遙警官？……你不是要來逮捕我的嗎？怎麽不開槍啊，不敢嗎？……哈哈哈哈！”

遙看著滿那劇烈的顫抖著的嬌小身軀和那無助的眼神，不禁憤恨的嚷著：“你這個混蛋！快把滿放開！……你的目標是我，她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許你傷害她！……”

“嘖嘖……真是令人感動，你是真的愛她嗎？還是怕——”海王隆一殘酷的笑著，一邊用烏黑的槍口戲弄般劃過滿的臉，最後落在她的下巴上，滿的眼裏流出了驚恐的眼淚，呼吸也紊亂起來。“……萬一誤傷了一位無辜的市民，自己會被處分吧？……”

“你！……”遙的臉因極端的憤怒而微微扭曲著，他咬著牙，不禁用力舉槍對準那個惡魔。

“哎呀呀要小心喲，年輕人……子彈沒有眼睛，小心傷著別人就不好了啊！……”海王隆一故意皺眉很是輕鬆的說著，下意識又把滿的身體擋在遙的槍口前，遙擔心著滿的安全，只好又停下，不敢開槍，只是緊緊的狠狠盯著他。

“哈哈！這貓抓老鼠遊戲不錯，挺好玩的！……你不開槍，就輪到我了吧！……”海王隆一猙獰地笑著，猛的轉槍就朝遙射擊，遙連忙眼明手快的往旁邊一跳，利用那些箱子等障礙物，躲避著颼颼而來的子彈。海王隆一得意的大笑著，興奮的狠命開著槍，看著他的助手在地面和那些貨物之間翻滾跳躍著，就象在看一出滑稽戲一樣。那些油桶、木箱……就象被氣浪抛起般一個個爆掉。

“那個老混蛋！……”遙心裏不住的咒駡著，儘量利用自己的身手躲避著那密集的子彈，好幾次，子彈就象擦著他頭皮而過般，他微微喘著氣，暗暗焦急，“他在耍我……我一定要想個辦法……”

“爸爸，求你不要這樣！……不要傷害遙！……”滿望著父親那發瘋的舉動，那震耳欲聾的槍聲幾乎要把她的神經撕裂了，捂著耳朵恐懼的哭叫著。

這時，海王隆一卻突然停了手，一臉的震驚。滿偷偷放下捂著臉的手，也被這突然的寂靜驚呆了。他們都發現，遙的身影突然不見了。

“臭小子！……你以爲你能躲到哪里去嗎？……”海王隆一哼了一聲，不禁握緊了槍，小心翼翼的推著滿向前移動著，同時，眼睛不住掃視著那些角落和箱子。

沒走多遠，剛剛走近一排木箱，海王隆一突然猛的覺得自己的後腦被一個涼涼的物體對準了，同時，天王那低低的命令從背後傳來：“放下槍別動！！——”

海王微微一笑，平靜的說著：“天王，你以爲你能贏得了我嗎？……你如果不想她的腦袋在下秒鐘爆掉的話，就得按我的規則玩下去！……”

話一出口，海王隆一突然以與他年齡很不相稱的敏捷猛的轉過身來，迅速縮離幾米開外，手槍再次頂住了滿的頭部。

“你不放開她的話，我會開槍！……”遙從牙縫裏說出低低的一句，手握緊了對準的槍。

“那看看到底誰的槍快，哈哈！……”海王隆一哼笑著，又用力地頂了一下滿的頭，滿不禁害怕的發出一聲嗚咽。

“……！！”遙的臉鐵青的可怕，牙關緊咬著不動，握著槍的手關節都發白了。這時，場面陷入了難熬的僵持之中。

“天王，把槍扔掉！……最好別抗議，不然……哼！”海王隆一朝遙命令著，同時，眼神瞟了被自己鉗制住的滿一眼，意思是，人質在我手裏，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遙那鐵鑄般的眼神盯了海王隆一足足有好幾秒，最後，他終於很乾脆般，把手裏的槍抛到海王的腳下。

“老實說，天王……對於你，我真的很佩服，連我都一直看不出來，原來你的演技真是可以媲美奧斯卡，枉我還一直蒙在鼓裏兩年多……”海王隆一饒有興趣地望著遙的臉，一伸腳，把遙的槍踢到旁邊一灘傾倒出來著了火的油裏，一邊慢慢的說著。

“其實你也一樣……不也有很多無辜的人，都被你這披著人皮的狼騙了多少年嗎？你的手沾的血腥太多了，爲了清除你這個敗類，我什麽都願意做……包括——爲惡魔賣命！……”遙也字字如釘般的說著，看見滿的眼神裏突然佈滿了震驚，身體也微微一顫。

“……哼！……對於你，我還真的有點訝異。我很想知道……我那些天衣無縫藏著的證據，你是怎麽拿到手的？……”

遙只是淡淡一笑，靜靜說著，“你以爲你的那個把戲會真的瞞天過海嗎？……正是你自己的傲慢和過於自信，幫了我的忙……一般人可能會沒有辦法想到你的密碼，可是，你的心思，已經被我看穿了……所謂假似真時真亦假，往往看似複雜的東西，卻是最簡單的……你就是利用了一般人的那種普遍心理，來了個看來是‘非常規’的做法。‘反其道而行’，其實別人以爲很複雜的密碼，你卻故意用了最簡單的一種。謎底就是——你海王隆一名字的英文拼寫！……我賭了一把，還是賭對了！……”

海王隆一的臉微微陰沈起來，眯縫的眼裏射出異樣的光：“哼！……看來，我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過，對於另一個人來說，你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他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已經木呐般站著的女兒。

遙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不禁把目光落在一直沈默的滿身上，此刻，滿那刺人的目光緊緊的盯著他，她那已經哭的紅腫的眼裏，露出的是心碎、痛苦和隱隱的怨恨。

“遙……你告訴我……你的身份，真的是一個警察嗎？……”滿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擡起臉，顫顫的問著。

遙高大的身軀如石柱般站著，他的目光裏，看到的只有面前那個美麗的少女那張痛苦的臉，那令他的心如刀割般的眼神。很久，他終於用他微微嘶啞的聲音低聲開口：“沒錯！……我不是海王制藥的董事助理，我的真實身份，是東京警視廳涉谷分署重案搜查一課的高級督察……兩年多前，爲了尋找海王隆一的犯罪證據，而隱瞞身份潛入的……”

“那……你對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的計劃，對嗎？……”滿的嘴唇劇烈的顫抖著，淚水再次順著清秀的臉龐流下，“……你……根本就沒有愛過我，是嗎？……”

遙咬住自己的嘴唇，微微低下頭緊緊閉上眼睛，拳頭緊攥著，指甲嵌進了掌心，慢慢滲出了血。當他重新擡起頭，望著滿的時候，翠綠的瞳孔已經慢慢閃爍著淚花。

“……滿，我知道，我傷害了你……我做的一切，已經沒有辦法挽回……”遙的聲音因強烈的感情而顫抖著，沙啞的喉嚨隱隱有了一絲哭腔，“在這兩年來，我都是在違背自己的良心過日子，戴著一副假面具面對見到的人……兩年來，我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出自自己的意願，沒有一樣是真的……就只有那一次，是從見到了你開始……”

遙慢慢的訴說著，痛苦的眼神直視著滿的眼睛，“……自從認識了你，我每天都很痛苦……我好恨老天爺爲什麽要這樣安排！我很想自己就那麽放棄，很想把你從你父親這個惡魔身邊奪走，很想自己不是警察，你也沒有在我眼前出現，也很想……自己不會愛上你，把你忘掉，明知這樣會傷害你，可是……我偏偏做不到！！——滿……我所做的唯一一件發自內心的事，就是我……真的愛上了你……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不會後悔……”說到這裏，一向如硬漢般的遙，眼淚終於流下。

“遙！……你真的……”滿忍不住哭了出來，看到這樣痛苦的遙，和他那心碎的表白，她已經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就算他做了什麽，他的身份，就算他是真的騙她，她的心都已經不在乎了，因爲，她愛的，就只有遙一個人！她已經陷入那個無底深潭裏頭，再也無法自拔了。

“很好的感人場面！……如果不是這樣，你小子也不會那麽大膽不要命的跑來這裏……”海王隆一突然陰冷的一笑，“不過，天王，爲了一個女人，就這樣栽在我手上，也太不明智了！其實，由你跨進這大門的那秒鐘開始，你就已經輸了！現在，遊戲都是時候應該結束了！！……”

“不要！！……”滿的一句恐懼的呼喊還沒出口，就突然見到父親的手迅速調轉槍口，沒等遙反應過來，就對著他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伴隨著滿的嘶啞的哭叫，在空蕩的倉庫回響。就如慢鏡頭般，滿驚恐的望著遙的身體被那子彈的衝力推到幾米開外，重重倒在身後一堆破爛的木料中間。

“不要！你放開我！……遙！！……”滿不住的哭喊著，拼命著掙紮著想離開父親的鉗制，跑向心愛的人，可是，她那禽獸般的父親卻更加捏緊了她的手腕。

“哼哼！那小子是活該！……”海王隆一只是輕蔑的瞥了女兒一眼，冷酷的說。這時，他聽到了倒下的遙微微發出了呻吟聲，似乎在掙扎著起身，那些木料發出吱呀的聲響。

“媽的！……他還沒死嗎？……”海王隆一走過去，看見遙躺在地上重重地喘息著，手用力捂著肩膀上的一個血洞，痛苦的掙扎著。竟然沒有打中！……他恨恨地想再補一槍，徹底結束他的小命，沒想到聽到喀的一聲，槍竟然沒有子彈了！

“混蛋！……”他氣惱的把手裏的槍一扔，還想進一步的行動的時候，耳朵突然聽到由遠而近開始傳來的警笛聲，“不好！是警察！……”

海王隆一顧不得理會遙了，連忙一把扯住還在對著遙哭叫的滿，拿起一邊的黑色手提箱，迅速往倉庫的後門跑去。

遙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拼命地把那撕扯般的巨痛忍住，他掙扎著微微擡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勢，子彈正中左肩膀鎖骨下方一寸的地方，那鮮血就象開閘一樣從那傷口湧出。那老狐狸，竟然沒有打中他要害，他一定會後悔的！……

‘他把滿帶走了，我一定要……’遙沒有顧得上慶倖了，嘗試了好幾下終於勉強坐起來。那槍傷看來不輕，不但巨痛難忍，慢慢的整個左手臂都開始麻痹起來，他扯下脖子的領帶用力按著傷口，希望能暫時止一下血。這時，他聽到了滿的哭叫掙扎聲和海王隆一的咒駡聲，一扭頭，發現他正用力推搡著雙手腕都被繩子綁著的滿，跑向後門的空地，那裏停著海王隆一的私人直升機！

遙咬著牙關拖起身體站起來，踉蹌著跟著拼命跑過去。他的腦海裏，就只有一個念頭：不要讓滿給那個惡魔帶走，一定要把她救回來！……殷紅的幾滴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滴在他腳步離開的地面上。他沒有聽到，自己的同行的汽車警笛聲，已經在倉庫外面響起。
*******
“快點！分頭包圍這裏！……”冥王雪奈一聲令下，真琴他們重重點頭，各自散開，飛速沖向面前的倉庫。雪奈望著那在風中的灰暗天空，暗暗祈禱：‘希望還來的及……’

她最終還是沒有遵守她和天王的約定。就在天王開著車子消失不到兩分鐘，在下屬們那幾乎有點不滿和責怪的眼神中，她突然平靜的下了指示：“上車！……跟著他去！……”

“可是，我們怎麽知道組長去了哪里？……”真琴不禁有點擔憂的問著。

雪奈依然一臉的平靜，她走到一輛警車前打開門站住，沒有回頭淡淡的回答：“他的車上，我放了追蹤器……是剛才……阻擋他開車的時候——”

她默默的上車，不理會下屬們那驚訝的張大的嘴巴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很快，除了一組留守逮捕海王制藥相關人員的警員，所有人立即奔向了新的方向。

“對不起，天王……就這樣子把你丟下的話，我做不到……而且，‘他’也不希望看到，他最愛的搭檔，走上和他一樣的老路……”雪奈默默的對自己說著，沒有表情的望著前方。
*******

（十七）

海王隆一拖著不斷用力掙扎著的滿，跑向自己預防“萬一”時準備好的直升機。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惡狠狠的警告他的女兒：“你最好別玩什麽花樣！……有你在手裏，警察不敢對我怎麽樣，不過，你最好別惹惱了我，不然……我會給你好看！——”

滿害怕的望著父親那如虎狼般的眼神，已經哭啞了嗓子，不敢說話了。除了手臂被他那鉗子般的手捏得生疼，她的心已經被撕碎了：她心愛的遙，被父親這樣傷害……她好害怕，怕自己想起滿身鮮血的遙，被丟在那裏慢慢的流血而死的可怕情景……

海王把滿用力的推到機艙的後座，連忙鑽進駕駛座，迅速發動引擎。正當他心急火燎的準備起飛的時候，眼角猛的瞥到遠處的倉庫後門，有一個踉蹌的身影掙扎著向這邊跑過來。

“媽的！……那混小子！”海王隆一咒駡了一句，連忙操縱手裏的駕駛杆，想在受傷的遙趕到之前趕緊逃離。直升機的身子晃蕩了一下，接著，慢慢的開始離開地面，那巨大的槳葉旋轉帶起的颶風，把直徑十幾米外的沙塵卷起，幾乎什麽都看不清楚。滿聽到父親不斷的喃喃自語“快點……快點”，加上不時的咒駡，明白了什麽，她一轉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禁大驚失色，飛撲到窗玻璃前，緊張的盯著外面。

“你……休想逃走！……我不會……讓你把滿帶走的！！”遙的眼裏冒著無名的火焰，從嘴縫裏吐出咬牙切齒的一句，他忍住身體的巨痛，加快了腳步，穿過沙塵幕，朝那已經離地數尺的直升機撲過去。

海王隆一熟練的駕駛著直升機，透過沙塵的迷霧，似乎不見了天王的身影，他望著底下已經越來越遠的地面，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但下一秒鐘，直升機的身子突然左右晃動了一下，似乎有東西壓在了上面一樣。海王隆一的臉色一變，他不由得連忙探頭伸出去，不禁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

只見直升機的起落架上，遙正身體懸空的抓住那鐵支架，正努力著把身體爬上來。他可能受傷的緣故，緊緊抱住的兩條手臂很困難的不時打滑，幾乎要掉下去了。他大口的喘著氣，咬著牙，努力把腳夠上去，那情景直看得海王隆一震驚之餘，不禁一狠心，惡上心頭，準備給他的前助手一頓“好看”。

花組的警員們沖進了已經空蕩蕩的倉庫，有點氣急敗壞的到處搜尋著——什麽人都沒有！

“糟糕！來晚了嗎？……”雪奈不禁心底一涼，連忙跟著她的下屬往里間深處推進。突然，傳來真琴的一聲驚叫：“總監！大家！……快來！——”

雪奈和其他人連忙跑過去，只見真琴站在一處廢木料堆旁邊，臉色慘白，眼睛裏滿是恐懼，木頭般的指了指眼前——一灘殷紅的血迹，不遠處，丟著一條滿是血污的藍黃相間的領帶，雪奈一眼就認出，是遙的！

“！！——”雪奈幾乎是僵在了那裏，一向冷靜鎮定的她，不禁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不……不可能！……一定不是他……神啊，求求你，千萬不要是他！……’花組的其他人幾乎都是在那裏“石化”了，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可怕的情景。真琴的腳不禁軟了，身體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組長……”

突然，一陣直升機的轟鳴打斷了所有人的混沌。接著，還是雪奈猛的反應過來，大聲一吼：“快點！去後門！……”所有人幾乎馬上飛跑過去，跟著已經“反常”的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女總監後面，朝那轟鳴聲的方面奔去。

到了外面，一陣沙塵風吹著他們睜不開眼。有架直升機從他們頭頂上方呼嘯而過，雪奈他們連忙捂住耳朵，用手護著眼睛，等一切慢慢消退，才連忙望去。所有人不禁再次嚇的驚呆了——他們的組長，此刻正身體懸空地雙臂吊在直升機的底部起落架上，那直升機低貼著低低的樓房，連人帶機搖晃著朝遠處飛去。

“組長！……”
“天王……他瘋了嗎？……”目瞪口呆的警員裏，只有雪奈低低的說出了震驚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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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看我怎麽收拾你！——”海王隆一獰笑著，雙手一扭操縱杆，直升機猛的突然轉了一個大角度，擦著樓房的縫隙而過，幾乎要撞上了，後座的滿不禁失聲驚叫起來。

而下面的遙，更是驚險萬分。他在最後關頭連忙把腳用力一縮，才避免身體和那水泥屋角來個“親密接觸”，海王隆一剛才那一晃，差點就把他給甩了下來。他連忙喘口氣，用力抓緊那是唯一他生命依靠的支架，“一定要想個辦法上去才行！……”他心裏焦急的想著，不覺得自己那流血的肩膀又巨痛起來，手臂開始麻木了。突然，他看見上方，直升機的駕駛座門猛的打開了。

“哼！……我要讓你摔成肉餅！”海王隆一穩定好操作杆，設好自動操作，便冷笑了一句，一腳踢開旁邊的機門，準備探身出去，收拾那個陰魂不散的年輕人，把他踢下去。機艙裏的風猛烈的吹著，他的臉也在風中顯得異常的扭曲著，令人一陣的心寒。

“不行！……爸爸！我不許你傷害他！——”沒等海王準備伸腳，滿突然從後面的座位撲過來，流著淚大聲吼著，捆在一起的雙手緊緊抓住父親的後背。

“你放開我！……”海王隆一一手抓著門邊的把手，一邊和他的女兒拉扯著。“不！……我不會讓你再傷害他！……”滿歇斯底里的哭叫著，拼命著抓住父親不放手。‘遙……趁現在……快點……’她緊緊閉著眼睛，不住在心裏對遙喊著。

“你這臭娘們！……我要——”海王隆一氣炸了，本來就挺強壯的他，猛的用手臂往後一撞，順便一反手，打了他女兒狠狠一巴掌，滿疼痛的叫著，捂著通紅的臉，整個人跌倒在後座上。

“你別管我的閒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別逼我殺了你！——”海王隆一的臉色幾乎氣得發紫，他一把揪住滿的衣領，把她扯起來，揮著拳頭，朝她的臉嘶吼著，音量之大，滿不禁把臉別過去。

正是這短短的一個停頓，成爲將來海王隆一到死都後悔的時刻。在下一秒鐘，海王隆一突然被一個強而有力的拳頭狠狠的打中太陽穴，整個人重重往後一倒，碰的撞在另一邊的艙門上。他震驚的慢慢掙扎擡起頭，令人驚異的，一身髒亂和血污的天王遙已經抓住艙門口站在了面前，他那充滿仇恨和殺氣的眼睛，緊緊的瞪著眼前的惡魔。

“你……休想動滿一根毫毛！——”遙低低的危險的說著，喉嚨裏象拉風箱似的喘著粗氣。就在海王應付女兒的糾纏的時刻，他終於抓住機會，用盡氣力狠命地爬了上來。眼下，一個最後決鬥的時刻已經來臨。

海王隆一身體靠在背後的窗上，眼睛微微眯縫著，哼的一聲冷笑，伸手擦掉嘴角的一絲血迹，盯著面前的遙：“哼！不錯嘛！……殺不死你，竟然能不要命地追上來……看來，我還是太小看你了！……”

他正想著該怎麽反撲，沒想到遙的動作更快。他一伸腳，把海王隆一剛剛擡起的身體踢了回去，然後幾乎是閃電般的，手利索的拉起右腳褲腿，一條黑色的槍帶牢牢綁在他的小腿上，海王隆一的眼睛猛的瞪大了，有點緊張的望著遙，從那裏迅速抽出了一把銀色閃亮的手槍，對著他的臉。

“我等這個時刻……等了好久了！”遙嘴裏吐出的每個字都滿是令人心寒的仇恨， “兩年多前，你逃掉了……這次，我就要親自把你送進地獄！”

海王隆一聽到遙說到“兩年多前”幾個字，不禁臉色頓時煞白，但他還是勉強忍住了震驚。“你……是怎麽知道……”

“哼！……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把槍……你應該還記得吧？……”遙冷冷的說著，把手裏的槍口對準了海王的鼻子前幾寸的地方。

很久，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海王隆一眼睛絲毫沒有離開過面前的槍口，突然，他頭往後一仰，喉嚨裏沖出了放肆的大笑，遙厭惡的瞪著他。“你！……”

“哈哈哈哈……原來，是土萌創一那個臭警察留下的嗎？……你，該不會是他的後輩吧！”海王隆一聳起兩條眉毛，嘴角譏諷道，“沒想到，還有機會看見他的遺物……啊，真是一個難忘的回憶啊！”

“你這個混蛋！……”遙那鐵青的臉因憤怒而微微扭曲，手指不禁扣在了扳機上。

“等一等！……爸爸，遙，兩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你們要——”在後座的滿驚恐的望著面前的兩個人，似乎有點不知所措，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滿……面前的這個人，你的這個父親，在兩年多前……殺死了一個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一個盡忠職守的警察，還有——”遙低低的說著，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可愛的小螢她的親生爸爸！……”

“！！……”滿聽了這如驚雷般的話，不禁整個人嚇得僵在那裏，耳邊滿是遙的那句話的回響。父親……是個殺人犯……殺了小螢的爸爸……‘不，不會的……’她的眼前，竟然滿是那小螢的天真的笑臉，那拉著她的手一起玩秋千的情景。滿不禁支持不住，身子一軟癱坐在座位上。

海王隆一似乎沒有理會滿的反應，只是自顧自的滿有興致的回憶著：“……那是他自己不走運而已！死亡遊戲，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哼，我海王隆一福大命大，才有機會熬到現在……你以爲，憑他那把要了他的命的破槍，你就能贏我嗎？……小心走火，傷著自己就不好啦！——”他恬不知恥的笑著，對面前的遙揶揄道。

“那……你就試試吧！……”那快掉爆炸的滿腔怒火，遙幾乎是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把槍狠狠頂住海王的額頭。他早就想這麽做了，兩年來，那徹骨般的仇恨，那埋沒人性的煎熬，在今天就要結束了。就在昨天晚上，那最後的準備時刻，他花了一個通宵，把這把閃亮的前輩留下的遺物修好了，這顆兩年多前發射不出去的子彈，在今天就要對所有的一切做個了結。爲了他那枉死的創一哥哥，爲了花組的所有人，爲了小螢，爲了備受傷害的滿，爲了被海王隆一戕害過的未知的人，今天，他一定要——

“不！……等等！遙，不要！……”就在遙要用力扣下扳機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了滿的哀求，“不要殺他！……”

“滿……你……”遙停了手，但是仍然沒有放下槍。

“爸爸他的罪孽……請讓法律去制裁他吧！我現在，只有他一個親人了，我……我不想——”滿的眼睛紅腫著，雙手不禁抓住遙的擡起舉著槍的手臂。遙的手臂上滿是鮮血，滿摸著他那微微顫抖著的結實的肌肉，感覺到，遙是在很困難的控制著自己。

遙沒有回頭望滿，鷹隼般的眼睛仍然緊緊的刺向那個他仇恨的男人，他握著槍的手微微顫抖著，指關節發白，英俊的臉上肌肉微微抽搐。沒想到，在這個時刻，對於心愛的滿的哀求，他竟然不知怎麽回事的停了手，雖然，他早就下了決心，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報仇……

海王隆一默然的盯著面前的槍口，那鎮靜的外表下，眼神閃過了一絲狡黠。沒錯，把自己的女兒帶來，這步棋走對了……天王遙這小子，果然是愛上了他的女兒，而這，也正是他的軟肋所在。對不起了，小滿，你的願望，我不能答應你……他也滿意的看到，遙的內心在掙紮著，同時，那之前他中的那槍傷的後遺症，開始慢慢在他身體顯現出來了。遙雖然在竭力忍著，但他的臉色已經越來越發白，握著槍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發顫，肩膀的鮮血已經滲出了外套，半邊身體都染紅了。照這樣下去，他的機會就來了。

狡猾的海王隆一抓住了遙的這一遲疑的瞬間，突然反撲。沒等遙和滿反應過來，他猛的彈起一伸手，用力扭住遙握住槍的手，一掌便把他的槍打飛，手槍啪的掉進座位底下的某個角落；同時，反手一拳，重重的擊在遙的臉上。

遙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喊叫，整個人被撞在座位的角上，後背一陣的刺痛，幾乎要摔出敞開的艙門上。他連忙伸手抓住邊緣，身體才沒有飛出去。但海王那一拳，也讓他眼前一陣發黑，他正要掙扎起來，卻被一雙強壯的大手捏住衣領，狠狠的一摔，按在了地板上。他很想反擊，但是受到重創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了，加上體力透支，就算一向強壯的他，此刻竟沒有了還擊之力。

“哼！……你這小子，竟然爲了一個女人心軟，還是太嫩了！……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了，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對任何人都不許絲毫的手軟！……就算是你心愛的人，也不會例外！這也注定，你是贏不了我的！——”海王隆一得意的冷笑著，身體緊緊鉗制住底下的動不了的遙，現在，是到他要好好教訓這個年輕人的時候了。

“滿……謝謝你救了爸爸！你看著吧，你的不聽話的男朋友，我會好好關照他的！哈哈——”海王隆一扭頭，對著已經目瞪口呆的女兒哼哼一笑。父親的突然無情轉變，滿那無神的眼睛頓時閃出了驚慌和恐懼，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的父親。

“天王，你跟了我兩年，我幾乎把什麽都交給你了，你竟然……太令我失望了！……這一下，是要教訓你敢背叛我！……”海王隆一咬牙切齒的說著，兇狠的用力揮拳，打在遙的眼角和臉上。遙忍住了一句呻吟，他把頭扭過去，只是喘著粗氣，一縷鮮血慢慢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哼！你竟然沒看出來……是你……太笨而已……”遙瘀腫的嘴角向上翹了一下，冷笑了一句。他的聲音很虛弱，顯然，他幾乎已經沒有還擊的力氣了，但是，他還是沒有退縮的瞪著面前的人。

海王隆一輕輕獰笑了一下，猛的用力一擊，拳頭打在遙受傷的肩膀上，那傷口頓時血如泉湧。

“嗚！……”遙不禁從喉嚨沖出了一聲呻吟，身體猛的一抖，眼睛幾乎要閉上了，鼻腔和口裏滿是沈重的喘息。他竭力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控制著身體的巨痛。

“不！爸爸！求求你，別這樣！……”滿已經受不了眼前那殘忍的情景，她真害怕她的父親就這樣把遙給折磨死，她不禁撲上前，抓住父親的手臂。

“你放開！……今天我不幹掉這小子，我就永遠不得安寧！……”海王隆一朝女兒大聲吼著。

“你已經犯了太多罪孽了！……爸爸，你不可以再錯下去了！”

“哼！……”海王隆一一甩手，滿的臉被打了一巴掌，重重推倒在後面，身子撞在了狹窄的座位地板上。她震驚的慢慢轉頭，望著暴怒的爸爸。就在這時，正在朝前飛著的直升機旁邊傳來了幾聲轟鳴，海王隆一轉頭，發現兩三架警方的直升機已經慢慢逼近，數位荷槍實彈的警員各自用武器對準了這裏，同時，上面的擴音器也模糊地響起來。

“在直升機裏的人，我命令你馬上降落！……迅速釋放裏面的人質，否則警方將要——”

真琴拿著對講機焦急的還想說下去，卻被雪奈按住了：“被把他逼急了！……除了海王的女兒，你們組長也在上面，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可惡！……”真琴懊惱的說著，皺著眉頭緊緊盯著前方的目標，握緊手裏的狙擊槍（她的手槍一開始就被遙搶走了）。旁邊，海野、亞美等其他花組的成員，都在直升機裏不安地注視著。由於距離遠了點，他們都沒有辦法看見海王那裏的情形怎麽樣，心裏都不住的爲他們的上司祈禱著。

海王隆一沒有再理會外面警察的警告。“哼！……我已經受夠了！正如我說過，爲了達到目的，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就算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會手軟的！……”海王隆一輕蔑的盯著蔫在那裏的滿，狠狠的吐了一句。他回頭重新轉向遙，突然從儀錶板底下搜出一把尖銳的幾乎是一尺長的大型十字螺絲刀，捏在手裏，眼睛的光芒已是滿是瘋狂般的絕望。

“我這麽辛苦得到的一切，就這麽讓這個臭小子給毀了……我知道，我很難逃得掉了！可是，我不甘心！……我，海王隆一，不會就這麽就輸掉！——”他聲嘶力竭的捶著自己的胸，忿忿的嚷著，同時，慢慢逼近遙的臉，遙躺在那裏，無助的喘息著，他努力想掙扎，無奈，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滿低著頭，長長的發絲垂著，蓋住了她那蒼白的滿是淚痕的臉。她的心，已經被狠狠的撕碎了。面前的人，已經不再是她過去那和藹的父親，那個父親，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死了……她慢慢轉頭，猛的發現在離她腳邊幾尺外的角落裏，躺著那把銀色的沙漠之鷹……它，是小螢的爸爸的遺物……

“小滿……不用難過！等我收拾了他，你也可以和他見面的了！……因爲，我是不會忍心，讓你們這對有情人陰陽相隔的！——”海王隆一沒有理會女兒那反常的沈默，嘴裏慢慢的說著，一臉的微笑，一手緊緊捏著遙的衣領，另一手慢慢擡起，螺絲刀的尖鋒對準了遙的心臟。他望著遙那露出痛苦和憤怒的眼睛，露出了勝利般的獰笑。

微微顫抖的被捆在一起的纖手抓住了銀色的槍把，慢慢擡起，對準了面前的目標……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過你……”遙吃力的從牙縫擠出微弱的一句，他微微转头，已经渗出泪水的瞳孔无奈地温柔的望着满，“满……真的……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別擔心，你們很快會在一起的，幸運之神，是總會眷顧我的！……天王，你很快，就可以去陪你的前輩，一起下地獄去吧！！”提高聲音的話語出口，海王隆一的手高高的舉起，螺絲刀的尖端在閃著可怕的寒光。

那一刻，遙不禁緊緊閉上了眼睛。沒想到，我竟然這樣輸了……對不起了，創一哥哥，滿，還有大家……最後，我還是沒有辦法，一切都完了……

也在同時，機艙裏突然響起“砰”的一聲，讓所有人都呆住了。遙慢慢睜開眼睛。海王隆一拿著利器的手沒有落下來，他瞪大的眼睛裏沒有了原先的傲慢和嗤笑，竟然頭一次的，滿是震驚。

海王隆一手裏的螺絲刀掉了下來，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高大的身子象突然僵硬了般，終於，他伸手，捂著自己的胸口，慢慢轉身，不可置信地望著後面。遙猛的看到，一個血洞赫然出現在海王的背部上，那鮮血慢慢噴湧而出。

遙掙紮著扭頭，順著海王的視線望去——海王滿，那個美麗的海藍發少女，呆滯的站著，已經沒有了光芒的眼睛望著父親，兩行淚水順著蒼白的臉無聲的傾瀉著，她的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握著一把還冒著輕煙的手槍-----是那把熟悉的沙漠之鷹……

“對不起，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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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小滿……爲什麽……你……”海王隆一的身體彎了下來，雙手緊緊捂著心臟，眼睛震驚的盯著手拿著槍對準他的女兒，嘴唇顫抖著，嘶啞的說了一句，鮮血慢慢從嘴角流下。

滿直直的盯著父親痛苦的臉，緩緩的搖頭，眼淚無聲的如泉流下：“爸爸……你已經做錯太多了……我不想看到……你再傷害其他人……是你……逼我的！……”

“不……不可能……我……竟會死在自己女兒手上……”海王隆一口中喃喃的說著，突然不禁淒涼的苦笑起來，“……真是……沒想到，老天爺對我的報應……會是如此！……我……我不甘心啊！……”一切已經完了……他那冷酷無常、令人心寒的眼睛裏，到這最後的時刻，竟流出了悲憤哀怨的眼淚。他，永遠都不會想到，他強悍永不服輸的海王隆一，會是這樣的一個人生結局。

那雙眼睛終於失去了光芒，鮮血慢慢在他腳下凝聚。海王隆一的身體踉蹌著，慢慢向後倒下，身體碰倒了那個黑色皮箱，在呼嘯著的強風中，無數的鈔票在機艙飛舞，飄到了空中，宛如撒開的滿天冥紙。

“……我……不會……輸……”這個作惡多端，傲慢頑固的大毒梟，在他生命的盡頭，喉嚨裏擠出沙啞的幾個字，滿是鮮血的手指痙攣著抓住了他一生爲之追求，又將他毀滅的鈔票，呼出了最後一絲氣息，只有他那雙已經黯淡的眼睛，仍然無神的盯著那外面的世界。可憐乎，可悲乎，死不瞑目的他，也許到了地獄，會給自己找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父親的軀體倒地的那一瞬間，滿手裏的槍也“啪啦”落地，只有她那被捆在一起的雙手，仍然不自製的顫抖著。望著父親的沒有了氣息的遺體，那一刻，她仿佛就如做了一個噩夢。她，海王滿，天才橫溢的小提琴家，被任何人讚揚和羡慕的理想淑女，剛剛用手槍，殺死了自己的爸爸……把她那唯一的親人，那唯一給過她愛的父親，殺死了……這一切，真的是她，海王滿，幹出來的？……

“不！！——”滿的喉嚨裏終於沖出了一聲哀號，失聲痛哭，身子慢慢跪坐在地上。突然，她猛的擡起頭，掙扎著從後面爬過座位，來到駕駛座前，跪在父親的冰冷的身體前哭了起來，“爲什麽？……爲什麽會這樣？……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身體不住的抽動著，滿的眼淚不住順著慘白的臉傾瀉，滴在了父親的遺體上。很久，滿的眼淚終於哭幹了，心裏只是無盡的悲愴。父親就這樣去了，唯一留給他的女兒的，只有一身的罪孽，還有沈重的桎梏和心靈十字架……

“……滿……”背後一聲微弱的呼喚，把滿從那思緒的混沌中勉強拉了回來。在聽到那熟悉的低沈嗓音時，她才想起，自己的生命裏，還有另一個人，除了父親以外，她愛著的唯一重要的人。滿慢慢回頭，看見了正在努力掙扎著擡起身子的遙，滿是痛楚和擔憂的眼睛久久的注視著她。

遙的手緊緊抓著座椅想扶起身子，卻沒有了任何氣力般，一陣巨痛襲來，他不禁又要倒下去。在那一刻，滿幾乎迅速的撲到他身邊，及時扶住了他，卻幾乎兩人都摔倒。那捆住雙手的繩子把滿惹惱了，她一把抓起丟落一邊的工具箱，從底部搜出一把小鋸子，把繩子解決掉。接著，沒等遙做出什麽反應，滿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就象怕他會突然飛走一樣，把臉埋進他胸前痛哭起來。

“……遙！……我殺了爸爸！我該怎麽辦？……爲什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滿傷心的哭著，那嗚咽和控訴，強烈地震撼著遙的耳膜和心臟。

“……滿……”面對滿的痛苦和無奈，遙那熟悉的心痛感覺又回到了記憶裏，心底既有悲傷，也有同情和憤怒。爲什麽？爲什麽老天爺會這樣的殘酷？……一切，一切都是那海王隆一，還有遙他自己！……如果，她沒有那個惡魔父親，沒有認識他這個警察，一切還會是這樣的結局嗎？……還有，在剛才，自己就那麽被海王隆一殺死的話，也許不會有現在般的罪惡感……

遙壓抑著身體和內心的刺痛，溫柔地用手輕輕撫摩著滿顫抖的背，安慰著她。“不……滿，你不必責怪自己……你父親，他是罪有應得！……一切，都是因爲我——”遙吃力的說著，突然，喉嚨哽咽了起來，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如果不是我……來到海王制藥，認識你，愛上你的話……也許你就不會……”忍耐已久的眼淚再次湧出，遙說不下去了，終於微微抽泣了起來，“……滿……對不起……”

“不，遙……求求你，你不要再說了……”滿神經質般的不住搖頭，緊緊抱住哭泣著的遙，和他的眼淚一起流著。“我……不會怪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沒錯，情不自禁的愛上遙，爲了他付出一切，甚至爲了他，結束了自己父親的生命……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而且，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滿……請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遙把頭靠在滿的肩頭上，聲音已經很微弱的說著，嗓子已經哭啞了。

“遙……我信你！……我也愛你！……”滿也輕聲回答著，手撫過遙那如緞般的金髮，她的心裏已經早下了決定，她永遠都不會放開他了。面對這個爲了自己的不顧一切的他，滿心裏已經覺得沒有什麽相信不相信的必要，最重要的是，無論怎樣的他，自己都已經是愛的無法自拔了。

“真好……一切，總算結束了……這兩年來，真的是……過的好辛苦……剛才真的想……就這麽被你爸爸殺掉，也許……心裏會好過一點……”

“……不，不會的了！遙……你以後，再也不必這樣子了！……”滿帶著淚痕微微一笑，慰籍般的抱緊了遙。

“可是……真的……好累……”遙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似乎疲憊不堪就要入睡一樣。就在這時，滿敏銳地感覺到，遙的呼吸紊亂起來，鼻腔不住的喘息著，身體無力的靠在她懷裏。

“遙？……”

沒有回答。滿的心猛的一顫，連忙分開遙，托著他癱軟的身體放在自己的膝頭上，遙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臉上和額頭佈滿了血迹和冷汗，蒼白的臉有點發青，嘴唇因失血過多而毫無血色。滿恐懼的看著，遙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那傷口湧出的鮮血浸濕了，滿微微擡起自己的一隻手，被那上面染滿的鮮血狠狠驚呆了。

“遙！你一定要支持住！……”滿大聲呼喚著，一邊用力撕下身上的一段裙子，塞住遙肩膀上的傷口。本來傷勢已經不輕了，還耗費了那麽多的體力，加上被狠心的父親那樣子毆打，他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迹了。

“遙！快睜開眼睛！……不要睡過去！……”滿托著遙的頭，輕輕地把他沿著額角流下的鮮血擦掉，害怕的輕輕拍著他的臉，不住的大聲叫著他。此刻，她開始爲遙的性命擔憂起來。她很清楚遙一直以來所面對的處境，身不由己，壓抑著自己做著違背自我的事，這種壓力是多麽的大；加上這場激烈異常的生死搏鬥，而在這時，一切壓力解除，“心事已了”的情況下，萬一他昏過去，想要醒過來就很難了，搞不好會來一場“大昏迷”……

堅持呼喚了好久，滿都嚇出了眼淚了，遙終於勉強有了點反應，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但意識還是很迷離。“嗯……滿？……”他微弱的說著，努力辨認著面前滿的臉。

“遙！……”滿不禁驚喜的叫著，忍住淚水，連忙抱緊了懷裏的他，“……你要挺住！儘量保持清醒……”遙只是虛弱的點點頭，沒有說話，把頭舒服的埋進滿溫暖的懷裏。滿焦急的望著他，緊張的望著這自動在東京上空向前飛行的直升機，正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再次響起擴音器的聲音。同時，操縱臺上的對講機沙沙的響了幾下，傳來了和外面同步的警告聲。

“直升機裏的人，你已經被包圍，要求你馬上……”

滿連忙一把抓起通訊器大聲呼叫起來：“請你們快點幫忙！……遙他受了傷，快幫我們去醫院，求求你們！……”

“什麽？！組長他……你這個女人，你到底把組長害……”真琴緊張地對著擴音器幾乎要罵出來，但馬上被雪奈一把搶過話筒，“海王小姐，請你保持鎮定！……你能自己操縱直升機嗎？……”

滿猶豫著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我……我沒開過直升機……”

真琴懊惱的哼了一聲，手用力揉著自己的頭髮。雪奈用眼神瞪了她一眼，示意“Behave”，然後耐心冷靜的對滿說著：“……現在就請你認真按我們的指示去做！……我們會把你們安全指引到醫院……”

她一邊說著，朝水野點頭示意了一下，水野迅速在面前的電腦上按了幾下鍵，對著耳機又說了幾句，然後回答：“離這最近的是東京第一綜合醫院，已經發了通知，他們會在頂層的直升機停機坪等候……”

雪奈滿意的點頭，接著繼續對話筒另一頭的滿講著：“……請你首先把杆位恢復爲人手操作，然後……”

滿有點緊張的按雪奈的指示小心翼翼的操作著發出巨大轟鳴的直升機，既爲遙的傷勢擔心之餘，也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弄個機毀人亡就慘了，所以她的手都禁不住的猛烈顫抖。終於，遠遠望見前面醫院大樓上的一個紅十字標記，滿不禁微微喘了口氣。

一隻結實的大手輕輕握住了滿的手臂，似乎在安慰她內心的不安和恐懼。在那一刻，滿竟然停止了顫抖，她的眼睛模糊了，不禁低頭望了望仍枕在自己膝上的遙。他微微睜著的眼睛注視著她，嘴角露出了一絲虛弱的微笑，眼底流露出的，是無盡的愛意，還有感激。

“……滿，謝謝你……救了我……”

“……”滿只是輕輕搖搖頭，喉嚨哽咽了說不出話，很勉強的擠出一絲溫存的笑容，儘管眼淚再次不聽話的流下來。救了他……他真的認爲她是爲了救他，自己親手殺死了父親嗎？……她知道，她爲了遙，可以做任何事，就算，讓她平生第一次開槍，第一次殺人，哪怕，目標是自己的父親……但是在那一刻，她除了救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怎麽也無法面對那父親殘暴猙獰的真實面目。

本來若遙沒有跟上他們的直升機，也許會是另一個結局：就是她，抱著必死的決心和惡魔般的父親同歸於盡……但是，真的如她死去的父親所說，遙是爲了她，不要命的追上來，奮不顧身地和父親展開搏鬥，甚至，差點死在她父親手下，最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做出了那件能夠痛快結束這一切的事情。如今唯一能給她的心靈傷口一絲撫慰的，是她和遙能夠在一起，現在她爲了遙，一定要活下去！……

她默默的伸出一隻手，緊緊握緊了遙那微微冰涼的手。兩張蒼白的臉露出了會意的微笑，一切言語，已都不再重要……
********
在夕陽的一片血紅色中，兩架直升機先後緩緩的降落在綜合病院的停機坪上，等候已久的醫護人員連忙迎了上去。真琴沒等直升機完全停穩，飛速的跳下向另一架直升機跑了過去，雪奈她們也頂著直升機卷起的大風跟了上去。滿他們已經先到達了，警員們遠遠看見醫護人員們先是從那機上擡出一副擔架，上面放著一具蓋了白布的遺體。

“不！不可能！……組長……他不會……”真琴一看那擔架，不禁腦袋一陣的晴天霹靂，幾乎要昏過去，雙腳發軟的撲到擔架前，扯住那白布，大聲哭喊著：“組長！你不要死啊！……你不在的話，我以後該怎麽辦？……我不要……”“喂，小姐……其實……”旁邊一個醫護人員想插句話，卻被真琴狠狠一瞪再用力一推，“你給我住口！——”

“木野！……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粗暴啊？……”後面突然有個人低聲的說了一句。

“我要你管！……”真琴氣衝衝的扭頭朝那人一吼，沒想到，卻在下秒鐘呆住，下巴掉到了地上。“組長？！——”

直升機上，滿和一個醫生，一人一邊的扶著一身血迹虛弱不堪的遙慢慢地走下來，遙微微皺起眉頭，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嘴裏嘟囔著：“我還沒死呢！……別那麽神哭鬼叫的……我以前……沒教過你……發生什麽事……都要鎮定的嗎？……”

他很微弱的說著，不禁呻吟了一聲，滿和醫護人員連忙把他扶上擔架床躺好。其他的警員，亞美和海野他們都驚喜地迎了上去。

“大家……都很好吧？……”遙努力的擠出一個親切的微笑。“組長，你要嚇死我們了！——”一向冷靜的亞美少有的不禁哭出了聲，旁邊的海野拿下眼鏡不住的擦眼淚，其他人都爭著說同樣的擔心的話。

‘遙……他果然是個警察，而且，還是個不一般的上司……’ 看著遙和他的警察部下們的對話，滿覺得有點象局外人般的感覺。她揉著自己那被勒得通紅疼痛的手腕，在心裏複雜地想著，同時，也感到有一絲的詫異，沒有想到心目中一向嚴肅冷漠的遙，在他的下屬面前，卻是如此不同的人——幽默、愛護、親切。他們似乎不像是上級跟下屬，反而就象一個大哥哥，在安撫著自己的弟妹一樣。這，就是一個真正的遙嗎？……

“組長！太好了！你沒事……”真琴轉眼就忘掉了那具屍體，馬上兩三步就跑到遙身邊，看見上司滿身鮮血，真把她嚇個半死，下意識的，不但不顧其他人的抗議把他們粗暴的撥開，還故意把遙身邊的滿用力擠到一邊，紅腫著眼睛緊張的問著：“……組長，感覺怎麽樣……身體哪里痛？……要不要——啊啊！！……”她連珠炮似的還沒說完，後腦勺猛的挨了一掌。

後面的打者——雪奈沈穩老練的一伸手，扯住真琴的辮子把她從遙身邊推開，清除“障礙物”，走到擔架床旁邊，似乎微微歎息般地望著他：“太好了！……你還活著回來。”

“嗯……沒中要害……死不了……”遙的手緊緊捂著流血的肩膀，儘量用不在意的語氣說著。

“你以爲自己是誰？……阿諾施瓦辛力格在演Hollywood大片嗎？……連直升機都不要命的爬上去，我們當時都覺得你發瘋了……”雪奈的眉毛高高聳起，有點譏諷地對遙說著。

“拜託！……總監……別笑我了……”遙哀歎的閉上眼睛，一個醫護人員開始幫他替傷口止血，他微微皺了皺眉，不禁抽了一口涼氣。

“唉，你這個人……也好，那對他……我也總算有個交代！……”雪奈搖搖頭，臉上恢復了嚴肅，輕聲說了一句，遙很明白，她話裏的“他”是誰。

遙朝他的上司露出一個招牌的笑容，儘管有點不是很成功，表情因疼痛而有點扭曲，輕聲說了一句：“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雪奈姐……”

“笨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雪奈不禁嗔怪的罵了一句，語氣平淡的背後，卻透露出難以掩飾的關切和擔憂，暴露了她真實的內心，同時，那雙犀利的美麗瞳孔，竟罕見的閃著亮晶晶的東西。

對於面前這個“特別”的後輩，她的內心一直以來都幾乎把天王當弟弟般看待，知道他受了傷，看著他驚險的在飛行著的直升機上掙紮，他那爲了完成那最後的任務，爲了一個他心愛的人，而義無返顧的勇氣和固執……在那時刻，她冥王雪奈，終於都沒有辦法克制住自己，在她的下屬面前，一次次打破了那一直以來掩藏著的冷漠的假面具。是爲了實現土萌的意願，還是……真實的自己，畢竟實際上也是個有血有肉，有著相同感情流露的普通人？

遙只是困難的微微一笑，下秒鐘，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身體開始顫抖著，喉嚨發出了一聲呻吟。

“各位，病人傷勢嚴重，必須馬上急救處理，請你們回避一下……”一位醫生突然嚴肅的插了一句，雪奈連忙讓路縮回一邊，讓醫生們把擔架推進醫院的電梯。

“……滿……”快要失去意識前，遙微弱的說了一句，尋找著心愛的人的身影，掙紮著要伸出手。雪奈一把扯住想要追上去的真琴，把被丟在一邊不知所措的滿推向擔架去的方向，輕聲說了一句：“快去吧！他需要你……”

滿望著面前這個高挑沈穩，似乎還是遙的上司的陌生女警官，那雙獨特的紫紅瞳孔裏流露出的，是信任、鼓勵和溫柔。滿說不出什麽話，只好感激的朝她鞠了一躬，然後飛快的追上遙的身邊，用力的抓緊了他的手。

花組的年輕警員們擔心地望著他們上司被推著離開，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一個個僵在那裏。“放心……他一定會沒事的！……我們也要相信他！”雪奈安慰地鼓勵著，大家沒有言語，默默的點了點頭，臉部慢慢鬆弛了下來。沒錯……他，一定會回來的！……

望著那少女和載著遙的擔架消失，雪奈心裏不禁重重的噓了一口氣，似乎千斤重擔卸下的舒服感覺，也是頭一回，發現自己原來已經是那麽的疲憊。一切都終於結束了……她的唇邊慢慢挂上了一絲久違的笑容，回過頭。

“木野！……”

“啊？什麽？……”真琴有點懊惱的應著，同時，對著剛才被“誤會”的海王隆一的屍體做了個噁心的模樣，連忙把白布蓋上。

“通知大家……行動結束，是時候收網，回去休息吧！”少有的用歡快和溫柔的語氣說著，雪奈溫存的一笑，沒有看到木野那一臉驚異的表情，轉身邁開大步登上直升機，她那修長挺直的身影，在美麗的夕陽中鑲上了一道如金光般的光環……

（十九）

三天後的早上，一切平靜如常的涉谷警署——

“噓！你們輕點啦……混蛋！別踩我的腳……”真琴齜牙咧嘴的朝後面壓在她身上的一大群人低低的威脅了一句，“我聽不到啦……”說完，又把耳朵貼在身前緊閉著的門上，警惕著留意裏面的動靜。

花組的其他人頓時不敢吱聲了，不約而同的緊緊擠在真琴的身後，躲在他們總監的房間門外，緊張的聽著，留意著等真琴發回“最新”情況——不因爲什麽，只是今天，平時少外人涉足的搜查一課，罕有的到了一位特別的“貴客”，此刻，正在總監的房間裏。

“哦，是嗎？……他昨天醒過來了？太好了，要不要緊？醫生怎麽說？……”一身瀟灑警服和套裙的冥王雪奈端坐在大辦公桌前，一臉關切和溫和地望著面前優雅的海藍發少女。

“嗯！醫生說他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只是比較虛弱……可能是因爲他體力嚴重透支，加上失血過多，所以才昏睡了那麽久……不過，只要好好休養一段日子，就會很快康復了！”面對雪奈那溫暖的目光，滿不禁內心感動的微笑了一下，輕聲的解釋著。雪奈看出，她的臉色很是蒼白疲憊，淡雅的微笑背後隱藏著一絲悲哀。

雪奈苦笑著搖搖頭，微微歎息一聲：“他那個人，老是這樣子，不聽任何人的勸告，任意妄爲……不過，他的用意和心思，我都明白……他這個人，不會單單隨便就爲了逮捕一個海王隆一，就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跑去做出那麽瘋狂的舉動……”

“您的話，我都明白……”滿靜靜的說著，眼睛停留在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上。

“沒錯，他……是真的太累了！這兩年多來，他是怎麽撐過來的，我大概不能想象到……這期間的痛苦和掙扎，也許只有他自己才會體會到——尤其，是遇到了你之後……”雪奈的聲音低了下來，話語裏罕見的透出一絲傷感，她一臉複雜的注視著呆坐著的滿。

“……”滿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的點頭，她低著頭，長長的發絲垂下遮住她俏麗的臉龐，雪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那雙白皙的纖手緊緊的攥住了膝上的裙邊。

雪奈的喉嚨很輕微的吐出一聲歎息，她慢慢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滿的身邊，微低下腰，手輕柔的安慰般搭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滿小姐……能否用你的心告訴我，現在的你……還在責怪天王他嗎？……”

“……”很久，滿都沒有回答。最後，她終於慢慢的搖了搖頭。

“……假如他爲了他的計劃，真的曾經利用過你，隱瞞了他自己的一切……如果你的父親，最終是真的死在天王手下的話，你也……”雪奈仍然一臉沈穩的輕聲說著，目光沒有離開過滿的臉。

“冥王小姐，請不必再說了，您說的一切，我都理解……”滿終於出了聲，雖然聲音有點顫抖，但她還是勇敢般的擡起了頭，望著雪奈的眼睛，“我……根本就沒有怪過遙……他過去的一切，他做了什麽，他的真實身份，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是知道……他是真的愛我，這就足夠了！我也知道，他爲了我，也已經付出了太多，我們彼此之間，已經沒有所謂的欠了對方什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已經滿足了！……”

“滿……你……真的這樣想嗎？……”雪奈已經忘了要客氣的稱呼面前這個女孩了，不禁被她的話感動了，輕輕握緊了滿的手。

“嗯！……”滿重重的點頭，臉上露出了堅定而溫存的微笑，語氣也終於慢慢歡快了起來，“現在，是到我要對他做出補償的時候了，所以……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雪奈不禁輕輕噓了口氣，微笑著拍了拍滿的肩膀，還想問什麽的時候，耳朵突然敏銳的感覺到門外傳來輕微的響聲，她眉頭一皺，用手指示意滿不要出聲，然後不聲不響的走了過去。

雪奈利索的一開門，就只聽一陣人倒地的悶悶的“轟隆”聲，真琴、海野等等一大群花組的警員組成的人牆嘩啦啦的倒塌進來，很不雅觀的和房間的地板來了個“熱吻”，不走運的真琴還被壓在了最底下，疼得她不住的鬼叫起來。

雪奈的兩道柳眉高高的聳起，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威嚴的朝門外一伸食指，做了個“get out”的手勢，倒地的探員們連忙一個個爬起，尷尬的溜了出去。真琴揉著疼痛的腰扶著辦公桌邊慢慢爬起來，不懷好意的瞪了滿一眼，還想開口，卻被雪奈又一把扯住了馬尾辮，冷冷的話語傳來：“木野，你想放長假是不是？……”

“不，不是！……對不起總監，我這就走！……”真琴臉色一白，連忙以光速的速度爬起來，一溜煙的消失在門外。她一出去，馬上便朝水野亞美使了個眼色，其餘的人們已經迅速的圍在了水野的桌前，看著她擺弄了一下面前的一個儀器，接著，便聽到雪奈的聲音從一個小播音器上傳來，所有人的腦袋連忙擠了上去。

雪奈帶上門，不禁無奈的搖搖頭：“真是的！……”她把目光轉向似乎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切的滿，略帶抱歉的說著，“對不起，請你見諒，他們這班人，一點規矩都沒有……”

“哪里！他們也是關心他們的上司而已啦……”滿不禁溫柔的一笑，接著話鋒一轉，有點落寞的說，
“其實……是我很羡慕他們才對，有一個象您，和遙那樣的愛護他們的上司，不象我……有一個那樣的家庭，有一個那樣的父親……”她的眼睛微微閃出了淚光。

聽了滿的這句話，雪奈的心象突然被一把錐子狠狠的刺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自從得知在那直升機上發生的驚心動魄的戰鬥情景，得知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做出那驚人的舉動後，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面對這個女孩。除了對滿那毅然殺死惡魔父親的驚人勇氣的震驚和佩服，還有深深的同情和悲哀，她知道任何言語，已經無法安慰和撫平滿那內心的傷痛。只是現在眼前的滿，是一個比她想象中還要堅強的人。

“你……真的不後悔嗎？……”雪奈慢慢走到滿身邊，一手撐著桌子，一手輕輕放在滿的肩膀上，靜靜的問道。

滿搖搖頭。“沒有……當我知道爸爸的真面目之後，我就已經死心了！尤其，當他就要把遙殺死的那一瞬間，我終於都忍受不住了，所以……”滿頓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繼續低聲地說下去，“他已經犯了太多的罪孽，一輩子都洗不掉的，這樣結束的話，對你我，對遙，對這個世界，會更好一點……也許他到了地獄，或者會好好的反省自己……”

“滿……”很久，雪奈都不知說些什麽，只好理解般的點點頭，一會兒，她終於溫柔地用鼓勵的語氣對滿說著，“你的決定，我可以理解，只是希望你在將來，能繼續好好堅強的生活下去，這個夢魘般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

“謝謝！我會的！……”滿點頭，感激的望著這個如大姐姐般的中年女警官，已經說不出多餘的話。

“以後，天王他……就拜託你了！……”雪奈安慰的微笑，握住了滿的雙手。現在她已經明白，爲什麽冷漠固執的天王遙，會爲了面前這個女孩而抛棄一切，奮不顧身的與惡魔搏鬥了；而她也知道，那兩個人的心，已經彼此緊緊連在了一起，任何力量都無法將他們分開了……

“嗯！……”滿握住女總監的手，含淚微笑。兩個人一直握著對方的手，默默的維持了這個姿勢好久……

“噓——她們出來了！……”神秘兮兮的一句出口，所有搜查一課的人員呼啦一下子擠在了門縫後面，盯著走廊外面總監的房間，看著罕見地笑容可掬的總監，禮貌地把那位海王隆一的女兒送出了門口。

和滿分別後，雪奈的笑容迅速消失，臉上立刻拉直了，她一扭頭，所有花組的警員不禁被她的眼神嚇得縮回去。雪奈邁著優雅的步子踱到搜查一課的門口，掃了一眼鴉雀無聲的趴在桌子前裝做若無其事的各人，眉毛微微上挑。

‘糟了！穿幫……七級風球……’海野一臉的慘白，用眼角瞥了真琴一眼，用嘴唇示意著，偷偷做了個手刀抹脖子的手勢，大家都緊張的艱難的吞口唾沫。

雪奈擡起手，露出手上拿著的一個指甲大小的黑色東西，似乎很平淡的說著：“木野，你僞裝的技巧太差了，不合格！罰你掃課裏一個星期的廁所……”

“媽呀！……”真琴慘痛的呻吟一聲，無力的倒在了桌子上。有人很輕的“撲哧”一聲。

“另外——”沒等各人慶倖，雪奈的這兩個字不禁讓他們心一涼，“所有人這個星期不許休假……下班後要留下來幫我整理檔案！……”

雪奈很威嚴的說完，便徑自帶上門離開。沒走一秒，便滿意的聽到裏面辦公室裏一陣的呻吟聲，不滿的嘟囔聲，伴隨著桌椅和人體倒地的碰啪聲，唇邊露出一絲調皮的微笑……
********
滿躡手躡腳的打開病房的門，伸進腦袋，滿意的看到心愛的人，仍然很安詳的熟睡在床上，微微松了口氣。她悄悄的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不由自主的，輕輕握住遙的放在被子外的右手，靜靜的凝視著那張蒼白的英俊睡臉，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

“你今天來晚了哦……”正在發呆的時候，床上突然傳來充滿玩笑的微弱的一句，滿連忙擡起臉，遙已經睜開了眼睛，而且，似乎很清醒的樣子，綠寶石般的瞳孔溫柔的望著她，嘴角露出孩子般頑皮的笑容。

“你好詐！竟然裝睡！……”滿不滿地皺起眉頭，而且，故意輕輕的在遙的手背上捏了一下。

“沒有啦，我真的是剛剛睡醒哦……”遙一臉邪邪的微笑，同時，忍不住笨拙地掙扎著想撐起疲憊的身體起來，卻想到換來的是身體一陣熟悉的麻痹和疼痛，他不禁輕聲呻吟了一下。

滿連忙按住他，讓他重新躺好，緊張的嗔怪著：“真是的！醫生說你現在不可以亂動，萬一碰著傷口怎麽辦？……”

“我不要緊了啦……”遙忍著隱隱的疼痛，仍嘴硬的嘟囔了一句。

“我不相信！……”滿看著遙那微微緊蹙的眉頭，和那臉上掩飾不住的憔悴，擔心的說著，手輕輕撫摸著遙的手背，“今天覺得怎麽樣？還很痛嗎？……”

“嗯……一點點啦……除了這個很討厭的東西——”遙的聲音很是沙啞微弱，但仍努力的露出不在乎的笑容，用健康的右手指了指那條把他的左臂吊在胸前的吊帶布，“哎呀，手臂和半邊身體都動不了……好象半身不遂的人哦……”

“傻瓜……”都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情開玩笑！……滿不禁好氣又好笑，可下一秒鐘，擔心的淚水卻忍不住威脅著要流下來，話語也開始哽咽起來“你就知道要嚇死我才安心……也不想想別人有多擔心你……”

“滿……別……”看著滿突然開始抽動著身子哭起來，遙不禁有點發慌，連忙伸手，笨拙地用手指擦著滿的淚水，呐呐的解釋著，“對、對不起啦……讓你擔心，我也不想的……”

滿慢慢擡起眼睛，緊緊盯著遙那緊張得有點泛紅，滿是擔憂的臉，突然沈默，像看見外星人一樣望著他。短短時間內，經歷了遙那從未見過的表情變化，現在才發覺，面前的人，似乎不再是那個一臉嚴肅冷酷，滿是憂鬱眼神的天王遙，而是象個孩子一樣，那純真的頑皮式的笑容，那幽默的調侃，和他那見到自己流淚時那害怕和緊張的眼神……真正的天王遙，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滿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握住遙的手，把它緊緊靠在自己的臉上，沒有鬆開。遙的眼神微微鬆動，似乎微微噓了口氣，他也捏緊了那只纖手。

“你剛才……去了哪里嗎？……”很久，遙終於輕輕開了口。

“去了警署……有些事，需要我去辦一下……”滿勉強的笑了一下，輕聲回答。

遙不禁疲憊的歎息一聲，似乎很頭疼的樣子：“那……總監她沒對你說我什麽壞話吧？……還有，木野那班傢夥，沒有難爲你嗎？……”

滿想起了那個對自己很是“敵意”的高個子馬尾辮女警，不禁苦笑了一下：“還好啦！……總監她人很好，哪會說你什麽壞話？……她和你的部下們，都很擔心你啊！……”

遙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總監她呀，老是批評我這樣那樣的……這次我不聽她的話搞出那麽大亂子，她還不氣壞了？……咦，等等，這是——”遙的目光猛的發現，在滿旁邊的小桌上，放了一個剛才一直沒有注意的木匣子。而等遙看清楚了後，眼睛不禁呆住了，臉部表情突然僵住了，他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滿順著遙的目光望去，發現遙突然沈默的原因後，臉色微微一變。在尷尬的寂靜中，她終於淡淡地低聲說了一句：“我去了警署……順便把爸爸的骨灰領了回來……”

“……”

“無論如何，他都是生我養我的父親……這，就算是我對他盡的最後一點情意吧！”滿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木匣子光滑的表面上，有點自嘲的苦笑道。

遙凝視著滿那肅穆的臉，那種熟悉的心痛感覺又回到了記憶裏，他默默的握緊了滿那冰涼的手，最後，終於聲音嘶啞的輕聲說了一句：“滿……真的……很對不起……”

滿用食指擋住遙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只是微微一笑搖搖頭：“傻瓜，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這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我都沒有後悔過……”

“可是……若不是因爲我的話，你也不會……”遙不禁脫口而出，眼睛已經閃出了淚光，但馬上也被滿打斷了。

“我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滿的喉嚨裏終於沖出了一聲哽咽，“……在那一刻，我真的……不想見到，我就這樣子失去你……”她的身體情不自禁的猛烈顫抖起來。

“滿……”遙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好忍住眼淚痛苦的閉上眼睛。

“遙……我不能沒有了你……看到爸爸對你開槍，看到爸爸的錐子就要刺向你的時候……我沒有辦法……爲了你，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說完，滿不禁把頭埋進遙沒有受傷的肩膀上，抱緊他痛哭失聲起來。

遙的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他吃力的用右手環著滿那顫抖著的背，輕輕的撫摩著她，很久才擠出哽咽的一句：“滿……你真傻……我這個人，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那麽，我又如何？……”滿突然冒了一句，遙的眼睛瞪大了。

“我……這個刁蠻的千金小姐，毒梟黑社會老大的女兒，也值得你這個警察爲了我而受傷，還不顧性命的追上來，差點死在罪犯的手下嗎？……”那遙被父親的槍打中倒地的情景，那他滿身血迹的懸吊在飛行的直升機上掙扎的情景，那父親的利器將要刺下他心臟的那瞬間……這一切一切，都深深烙印在滿的腦海裏，夢魘般的刺痛著她。就算在一切結束之後，當替遙做手術的醫生告知她遙因失血過多幾乎休克的時候，她的心幾乎就在那一刻崩潰……

“那是因爲……我愛你……”

遙的幾乎聽不到的低沈的一句，滿不禁緩緩擡起頭，注視著遙的臉，驚訝的看見那張蒼白的俊臉上淌滿了熱淚。

“遙……”

遙費力的搖搖頭，含淚微微一笑，接著，輕柔地把滿攬向自己，努力微微擡起頭，深深的吻了她溫暖柔軟的雙唇。滿也任由自己沈浸在遙的愛撫中，熱烈的回吻著，手溫柔的撫摩著他的臉，拭去他的淚水。這苦澀而甜蜜的吻……

好久，兩人才慢慢分開，但遙仍然把滿攬在懷裏，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手輕輕的撫著她柔軟的秀髮。滿沒有說話，只是舒服的抱住遙，享受著他的撫觸，閉上了眼睛。現在，她才覺得自己已經是那麽的疲憊，連續幾日的不眠和擔憂，已經大大的耗費了她的精力，此刻，幾乎就要堅持不住了。

“滿……讓你那麽擔心，太累了吧，好好睡一下……”遙望著滿那憔悴不堪的臉，對她輕聲的說著，象安撫她安心入睡一樣。

“……”滿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點點頭，仍然俯在遙的身上，小心的不碰到他的傷口，緊緊的抱住他。沒錯，自己已經是太累了，而且，就在三天前，當搶救遙的時候得知醫院B型血不足，她毫不猶豫的就馬上要求輸血，直到獻出了300CC，得知遙脫險的時候，虛脫的她幾乎就在那裏昏倒……還有就在昨天，遙終於清醒過來，第一次虛弱地呼喚她的名字的時候，一直都沒有合過眼幾乎昏倒的她，都努力露出最美的笑容面對他……

這一切，滿是下了決心，不會讓遙知道的……爲了彼此而甘願付出所有，心靈結合，就連血液都在彼此體內流淌的兩個人，那一切的感謝和言語，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滿……謝謝你……’遙心裏默默的說著，看著已經靜靜睡過去的心愛的滿，唇邊慢慢挂上一絲溫存的微笑。他望著窗外那明媚的陽光，那平靜祥和的一切，心裏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安心和幸福。他明白，從這時起，一個全新的自己，一個全新的未來，已經開始了……

（二十）——結局篇

沒想到寫著寫著，結局篇竟然越寫越長，只好把它斬成兩部分了，請大家別見怪，給一點耐心吧，現在是第一部分。

“我實在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爲了什麽，竟然會答應你這樣的請求！——”

滿用力的刹停了那輛鮮紅的法拉利，用不可置信的語氣一攤手，懊惱的大聲說著。

“那是因爲……你愛我嘛！”坐在副手席的遙調皮地朝滿抛了個“媚眼”，邪邪的笑著，接著在滿俏麗的臉上迅速的吻了一下，更順手捏捏她的臉頰，吃了記嫩豆腐。

“到了啦！——”滿故意用埋怨的口氣說著，把有點發燙的臉扭過去，順便打開車門，遙看著滿的動作，有點好笑的聳聳眉毛。

滿走到另一邊，幫剛鑽出車子的遙關上車門，皺著眉頭，幫他整理著身上那件瀟灑嶄新的西服，嘟囔著：“拜託！……你前天能夠出院，是因爲我受不了你每天在醫院發牢騷才勉強同意的！可是在家休息不到兩天，你今天就說要回警局，這也太……你受傷還不到兩個禮拜啊！”她一邊說著，一邊微踮起腳，把一件長大衣披在遙的肩上。

遙微微動了動胸前仍然吊著繃帶的左手，滿不在乎的笑著，一邊把右手挽上滿的肩膀，一邊往前走著：“我一早就沒事了啦！你別太緊張了好不好……”

“真不知道你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構造的！怪物嗎？……”滿雖然口裏這麽說，但還是緊緊地偎依在遙的懷裏。

遙只是輕輕的哼哼一笑，抱緊了滿纖細的肩。兩個人就是這樣一邊擡杠，一邊走出停車場，邁進涉穀警署的大門。門口的兩個警衛，看到這個英俊高挑的金髮男子筆挺的大步走進，都突然呆住了一般，目光呆滯了。 “大家好！——”遙朝來往的同行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不約而同，幾乎所有看到他的警察們都定住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似乎“陌生”的年輕人和那個美女往樓梯徑直的走去的身影，竟然沒有人想起要“阻止”他，要他顯示證件。

沈寂的大堂裏，“啪”的一聲，一位“石化”的女警員手裏的文件掉了下來。“他……他是……”門口的那個警衛顫顫的說了一句。

“沒錯……就是他……傳聞中的那個人——” 很久，一個警員才慢慢震驚和不可置信的低聲回答，所有人的眼睛不禁幾乎要掉下來了。“什麽？！——”
*********
遙和滿上到二樓，朝最里間的搜查一課的辦公廳走去。快走到虛掩著的門前，滿剛要伸手推門，遙突然拉住了滿，停了下來。

“怎麽了？……”滿一臉疑惑的擡頭，看著一臉鎮靜的遙。

遙的嘴角微微上翹，朝滿神秘的一笑：“讓我來吧！順便……給你看點有趣的東西——”說完，他靜悄悄的慢慢走上前去，滿望著他，頭頂一大堆的問號。

“噓……來了來了！快準備……”花組的警員們接到“埋伏”在門口附近的真琴的信號，馬上各就各位，藏在自己的“隱蔽”位置上，拿好手裏的“武器”。門縫現出一個黑影，接著門“吱呀”一聲慢慢打開，所有人微微探起身子——

不出所料，擱在門頂上的一個塑料小桶落下，同時，卻突然“咚”的一聲，被人以一個漂亮的sidekick飛回頭，只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小桶正好扣在了剛探出頭的海野頭上，裏面的東西倒了他滿頭滿臉，原來是一個奶油蛋糕。

海野慢慢伸手拿掉頭上的桶，他從滿臉的雪白奶油中取下厚厚的大眼鏡，露出唯一“幸存”的眼睛，從那裏勉強辨認到他那哭喪著的表情，所有人懊惱的呻吟起來。

“你們呀，老就是這幾樣把戲，連有點新意的都想不出來了嗎？……”一把熟悉的略帶玩笑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連忙把目光轉回門口——他們一身瀟灑西服的上司已經慢騰騰的踱了進來，蠻有興致的看著他們。“組長！！……”

“真是的！……這一招，我第一次進花組的時候就領教過了！怎麽，過了這麽久了，連我的身手都忘掉了嗎？”遙不滿的皺著眉頭。

“你誤會了，組長，我們根本就沒有忘記過啦！……”真琴突然從遙的身邊冒出來，插了一句，“我們也猜到了，所以——”她突然嘻嘻的傻笑一聲，猛的一拉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手裏的一條繩子。接著“砰”的一聲巨響，一個突然落下的巨大彩球在遙頭頂裂開了兩半，沒等遙要閃，便被從裏面掉出的東西淹了個正著——這回，是漫天飄落的玫瑰花瓣。

“咦？？……”遙有點好笑而疑惑的搖搖頭，不斷晃掉頭頂的花瓣。在他身後的滿不禁笑出了聲，用手捂住了嘴巴。接下來，他的下屬們便開始了瘋狂的“反擊”。隨著齊齊的一聲“組長，Welcome back！”，探員們一致地全拿起手裏的金屬東西，毫不留情地對上司一陣的亂噴，遙無處躲閃，只好任他們盡情的“報復”，最後，遙幾乎被那白色的絲狀物埋掉了，大家才住手，所有人都興奮的哈哈大笑起來。

遙很困難的勉強扯下身上的東西，苦笑著：“你們這幫傢夥，真是服了你們啦！……”但下一秒鐘，幾乎全部人都朝他撲了過去，把他圍了個嚴實。

“組長，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好想你啊！……”
“我們好擔心你哦！”
“……”

大家七嘴八舌的嚷著，爭著和他們的頭說話。海野忙著擦掉滿臉的奶油，也爭著擠進來插話。他們都幾乎想用力抱住他，大拍他的肩膀了，不過馬上想起了組長的傷，只好放棄了，但他們卻仍然和久違的上司親熱的擊掌、握手，到了今天，他們兩年多來時刻盼望著的人終於回來了。不自覺的，他們和遙的寒暄，再次把滿撇在了一邊。

在這個情緒高漲的時刻，面對久別重逢，回想起那剛剛結束的驚心動魄的經歷，大家的心裏不禁激動起來，不少人已經開始眼圈濕潤起來。水野亞美好不容易擠進來，把手裏端著的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到遙面前。

“組長，這個，你很久都沒嘗過了哦！……”她笑著朝遙眨眨眼。

滿看到遙的眼睛，看見水野的杯子時突然放出了光芒。他很乾脆的咂了一口，似乎很享受般的歎息一聲，讚歎著：“嗯——水野你的手藝，一點都沒變，還真的很懷念啊！……”

“大家……其實都沒怎麽變啦，組長，你也一樣——”水野靜靜的說了一句，遙看到，她的眼睛裏閃著隱隱的淚光，儘管唇邊仍然是那溫暖的笑容。

‘大家……都沒有變……’遙望著那幫愛戴他的下屬們那熱烈而關切的目光，心裏一陣的震撼。但他克制住內心的波濤，努力露出那親切和藹的微笑，巡視著那些熟悉的面孔，尋找著各自的回憶。他同意般的點點頭，開始和他們一個個攀談起來。

“你們是真的沒怎麽變啦，就看海野吧，怎麽連女朋友還沒有著落啊？……趕快去換副隱型眼鏡！……”“我戴不慣啊，而且我很懶，不想每天去換啊洗的，麻煩死了！”“你這小子……”（其實海野除下眼鏡，也算是一個帥哥，漫畫版有提過）

“古幡，你現在還有沒有背著我，把你的PS2偷偷帶回來辦公室裏玩？嗯？……”“沒、沒有了啦……”“我不信，你那寶貝就讓我暫替你保管……”“Oh no!……”
……
“還有你木野！下次把你的代號改掉，別叫什麽‘電光少女’了……一聽還以爲是AV女郎做廣告……”

海野“咭”一聲笑出來：“她當AV女郎？……恐怕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吧！……”

“海野……要不要去‘練功房’切磋一下？”真琴一條眉毛高高地聳起，一臉燦爛微笑的望著海野，同時，揉著卡啦作響的指關節。“不敢！不敢！……”海野連忙縮到遙的背後，把上司當做擋箭牌。

真琴威脅地瞪了海野一眼，便把目光重新轉向遙，語氣突然擔憂起來：“組長，雖然你回來，我們很高興，可是，你怎麽這麽快就要回來啊？……你的傷還沒康復啊，大家都挺擔心你……”

“哦，這個啊……”遙只是不在乎地瞥了一眼自己尚不能活動的手臂，用右手很瀟灑地梳過自己微亂的燦爛金髮，微微一笑：“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況且，我身邊有一個很好的人照顧我，所以，你們不必太擔心啦——”

他充滿愛意的眼神轉向背後，溫柔的望著一直沒人留意的滿，花組的警員們這時才想起了一直在上司身邊的那個美女，這才恍然大悟，接著，故意發出了一聲拖得長長的“哦——”，口哨聲和嘻笑聲不斷。

“大家好！很高興認識你們……”滿微微羞澀的走到遙身邊，一臉微笑地說著，禮貌地朝大家鞠了一躬。

“啊……您好……”花組的警員們都被她的美麗和氣質吸引住了，不禁也都忙不叠地還禮。自從知道面前的這個曾經是海王隆一女兒的少女，做出了那樣決斷和充滿勇氣的事後，他們的心裏，已經對她充滿了敬佩，尤其，就是她，把他們的組長從死神手裏奪了回來……

真琴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但被水野亞美在她手臂上用力捏了一下，才很不情願的說了蚊子般的一句“你好”。

“唉，組長，真的好羡慕你哦！你和海王小姐，終於都……”海野一臉懊喪和羡慕地望著遙和滿，眼裏閃著熠熠光芒。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有點尷尬之餘，遙不禁白了海野一眼。

“你們……已經住在一起了嗎？”真琴聲音有點顫抖的問了一句，臉不禁逼近了遙。遙微微往後縮了一下，手搔搔後腦勺：“啊……這、這個嘛……”

“這個問題，我可以幫你回答——”亞美突然插了一句，一臉神秘微笑的走到遙旁邊，輕輕握住遙的健康的右手臂，衆人和遙都不明所以的望著她。

只見她突然微微用力地捏了一下遙手臂的肌肉，就見他們那一向強壯的上司突然臉色一變，“哎喲”一聲，俊臉一陣扭曲痛苦的表情。

“水野！你……”遙捂著手臂，震驚的望著亞美。

“呵呵……組長，手臂被別人當枕頭的結果，就是這個吧？……”亞美只是滿意的輕輕點頭，一臉沈穩的微笑，朝她的上司晃晃手指，似乎很得意。花組的其他人都不禁露出奸奸的笑容轉向遙。“不要啊！……”希望破滅遭受“沈重打擊”的真琴呻吟一聲，不禁把頭磕在了牆上做“痛心疾首”狀。

遙和滿的臉不約而同全紅到了脖子根，遙費力的乾咳幾聲，努力保持鎮定。“呃……那時因爲，滿要來照顧我嘛，所以……咳，不過就此而已，還沒到那個階段啦……”遙的笑容有點勉強，他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滿的纖手，滿也羞澀的低下了頭。

“組長，祝你們幸福！……”花組的大家也不是那種故意令尊敬的組長難堪的人，馬上便齊聲說了一句，還歡呼著鼓起掌來。

“不過組長，我真的很佩服你哦！……”亞美“意味深長”的微笑著朝遙和滿眨眨眼，嘻嘻一笑，“連海王小姐這位高貴的小姐都讓你給‘攻陷’下來了，你的‘電力’還真的挺有威力哦！——”

遙嗔怪的瞪了水野一眼，苦笑道：“水野，你不但IQ高得可怕，什麽時候連嘴巴都變得那麽毒？……”他說著，低頭溫柔的用手抱上滿的肩，也不禁幸福的笑著，嘴裏卻冒出調皮的一句：“我只是個很幸運的人啦！……不過說真的，要追到滿，如果沒有‘壯士斷臂’的勇氣，還真的不可能哦——”

“是啦，你了不起啦，‘獨臂勇士’！……”滿忍住大笑的衝動，故意用手指輕輕捏了一下遙那吊著的左手，不滿的揶揄道。

“啊！別……滿，還很痛耶！——”遙捂著手，故意眥牙咧嘴的抗議道。看著這有趣的一幕，所有花組的人都不禁哄堂大笑起來，一向緊張嚴肅的搜查一課辦公室裏傳出的開心笑聲，吸引了經過的警察們好奇而驚異的目光。今天對於涉穀警署來說，確實因爲一個特別的人的歸來，而似乎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

“什麽事這麽熱鬧啊？——”

冷不防從門口方向插進一把低沈的中年女性聲音，笑聲溘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馬上轉到了門口出現的人身上。不奇怪的，美麗大方的冥王雪奈依然那一臉神秘的微笑，微微交叉雙臂，饒有興趣的看著裏面的喧鬧。遙的眼睛對上雪奈那耐人尋味的望著他的眼神的那一刻，一種複雜的感情突然湧上心頭，他似乎已經猜到，總監來這裏的目的了。

花組的警員連忙略爲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胡鬧，有禮地跟雪奈打著招呼。雪奈卻只是苦笑著搖搖頭，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們繼續吧！我只是剛剛經過，來看看而已……對了，天王，來我辦公室一下，有些事要跟你單獨談一談……”她似乎不在意的用沒有感情色彩的語氣說完，朝遙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修長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口。

滿有點疑惑的擡頭望著遙，可看到的只有理解般的微笑和鎮定。遙用手安慰般抱緊了滿的肩膀一下，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輕輕說了一句：“沒什麽事的……況且，我也有些事，要跟她說……”他環視了周圍的下屬們一眼，提高了聲音哼哼一笑，“還有你們，我呆會就回來，別把東西全吃光了，留一份給我啊……對了還有你木野，要對滿態度好一點，不許難爲她，明白嗎？不然，你以後別跟著我叫我組長……”

遙故意嚴肅的“威脅”著真琴，真琴臉色一白，連忙腦袋向搗蒜一樣點個不停。大家就這樣的站著，默默的目送遙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part 2

*******
“總監，您找我？……”遙很直接地推門走進，輕輕地敲了敲門。

站在窗前的女總監轉過身來，朝遙點點頭，臉上難得的溫柔的微笑：“進來坐吧——”

“謝謝了！……”遙隨意的往辦公桌旁的沙發上坐下。

“身體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了！很快就能活動自如了，到時就可以——”遙用不在乎的語氣說著，晃了晃吊著的手臂。

雪奈馬上就插了下去。“你這個人啊還是那麽固執，就知道自己亂來！……當你的上司，還真是不知要白多少根頭髮！”遙看著她那無奈的表情，不禁有點艱澀的苦笑著撓著頭。

“不過——我還是真的很高興你能平安回來，”雪奈的笑容雖然沒變，語氣卻已認真了起來，她走回辦公桌前，莊重地望著坐在面前的遙，“歡迎歸隊，天王遙督察！——”

她從桌面上拿起一個東西。遙的神情也肅穆了起來，他站起來，挺直了身軀，就如接受一項神聖任務般，犀利的眼神嚴肅的盯著女總監，看著雪奈把那個久違的寶貴東西——一個鑲著櫻花警徽的身份卡，挂在他的胸前口袋上，上面，是他的照片和天王遙的名字。

“是！……我回來了，總監！”遙的聲音有點嘶啞，他忍住內心的激動，一合腳跟，莊嚴的朝雪奈鞠了一躬。“嗯！——”雪奈也同樣的回了個正式的禮，她特意把眼神不集中在天王的眼睛上，不然，她那內心的翻滾波濤，就會不自禁的傾湧而出……

“這些日子以來，真是辛苦你了……”很久，雪奈輕輕的說了一句，溫暖的目光注視著她面前這個器重的“特別”的下屬。遙的臉閃過了一絲悲愴，但很快就被那一向的堅定和冷靜所取代，他只是勉強地微微一笑，搖搖頭。

一陣難熬的沈默。雪奈明白，這兩年多來那身不由己的日子，那平常人都難以想象的壓抑，給面前的遙帶來了多大的痛苦，也令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她相信，只有天王那樣的人，才會勇敢的做出那樣的決定，以他非人的毅力，完成這幾乎不可能的任務。也許沒有任何人知道，身爲領導的她，自天王離開花組那刻起，就每天在忍受著煎熬。爲了自己的職責，爲了一個知己多年的承諾，也爲了自己那其實很脆弱的內心，她不想失去天王……在看到他的身影踏進的一刻，她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想抱住天王痛快的哭一場，把這長久以來憋在心底的擔憂都傾瀉出來。

雪奈困難的打破這暫時的煎熬時刻。“對了，天王，有些東西，要交給你——”她說著，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黑色的方型盒子遞到遙手裏，微微一笑，“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務，總署決定提升你爲高級警司，還有這個，是總署特意給你的獎勵……”遙輕輕打開，裏面躺著一枚金色的英勇獎章。

遙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很乾脆的用右手把它放回到桌面上，靜靜地說著：“總監，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要這些東西的……”若是他那幾乎用生命換回來的一切，都可以用這個獎章來衡量的話，他這個警察那做人的根本，到底到哪里去了？

雪奈似乎沒有很意外的樣子，仍然那一臉的沈穩，她只是淡淡一笑，“那——這個東西，你應該不會說no了吧？”她重新伸手，從抽屜裏拿出一樣閃著銀光的東西，放在遙面前，遙不禁著實的呆住了——那把沙漠之鷹（desert eagle），他的尊敬搭檔和良師的遺物。

遙久久的望著它，眼睛突然模糊了，眼前一片的迷霧，他緊緊咬著嘴唇，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雪奈望著內心在掙紮著的天王，心裏也在隱隱的做痛，但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她慢慢伸手，把那把不一般的槍，連同那個獎章盒子，一起放到了天王的手裏。

“現在，那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是時候要重新開始……無論爲了誰也好，過去的，還是現在身邊的人，你都要重新站起來……”雪奈不禁輕輕握住了遙那已經攥成了拳頭的右手，語重心長的說著，

“這兩樣東西，是屬於你的，我相信你一定會知道該怎樣處理它們的。”

遙慢慢擡起頭，望著面前的中年女性，那睿智的目光裏滿是信任和鼓勵般的溫柔，他深呼吸了一下，忍住眼淚，把那兩樣東西拿在了手裏，重重的點點頭。

雪奈伸回手，滿意的微微點頭，“我想……他現在一定會很高興的……”她輕聲說了一句，慢慢踱到窗前，目光投到了外面的明媚陽光下，她那高挑的修長身影，沐浴在那陽光下，閃爍著一種神詆般的光芒。在那頃刻間，遙似乎感覺到，他已經完全的看到了面前的這個女性的真實內心，她那隱含在冷漠嚴肅外表下，那非一般的感情世界。

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轉向雪奈的背影，那落寞而帶著孤寂的身影。他頓了一下，猶豫著說了一句在心中埋藏已久的話：“雪奈姐，我一直都在想著，你和創一哥哥，爲什麽都沒有最終走在一起呢？……因爲，憑你對他——”

“不，我覺得這樣對我就已經足夠了！……”雪奈突然打斷了遙的話，同時轉過身來，微微歎息了一下，東方人罕有的深色皮膚的俏臉上露出一絲淡雅的微笑，靜靜的說著，“並不是所有的友情都可以以愛情作爲終點……確實，我和土萌那多年來的情誼，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可是，我們的理想和愛好不同，所以，我和他，注定只能是知己和同僚；況且，土萌他，有了一個比我更適合的伴侶。小螢的媽媽她，是個真正和他心靈結合的人，即使她不在了，他還是永遠都忘不了她，沒有一個人在他心中能代替她的地位……而我，作爲他的一個老朋友，能替他分憂，完成他的心願，這已經是對我莫大的安慰了。”

雪奈的眼睛直透心髓般的凝視著遙。“遙，現在的你，已經成熟了……我想在天上的土萌，一定會爲你感到驕傲的，而我，也總算沒有辜負他對我的託付——”

“雪奈姐，創一哥哥他……難道……”遙的聲音微微哽咽起來，眼睛濕潤了。

雪奈苦笑著點點頭：“沒錯……兩年多前，在他殉職的那次行動前一天晚上，他來找我，說了很多，似乎他自己已經預料到了前途兇險一樣，要我好好看著你教導你，我當時都覺得他只是太過敏感了，誰想到第二天，他就那樣走了……而我，也終於明白了他多年來的苦心，那就是，要好好地培養你成爲警界的頂梁柱。當初同意讓你潛入海王制藥當臥底之後，我的心就一直在煎熬著，擔心你有一天，會和他一樣，走上同樣的老路……不過，你還是成功了！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放心了！……”雪奈的唇邊印上了一絲安心的笑意，同時，遙卻也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已經悄悄順著那美麗的臉龐偷偷的滑落。

“雪奈姐……總監……”遙已經說不出話了，英俊的臉已是滿是淚水，他緊緊地握住了那把沙漠之鷹，克制著身體的劇烈顫抖。

雪奈慢慢走到遙面前，如慈愛的大姐姐安慰哭泣的弟妹一樣撫著遙金子般的短髮，幫他整理了一下披著的長大衣，輕柔的說：“遙，現在的你，已經和以前不同了……深愛你的人，在那裏等著你，以後的你，也不會再是那個迷失、孤獨、冷漠的天王遙了，重新做回一個新的自己吧！”

“嗯！”久久地望著那雙溫暖的眼睛好久，遙重重的點頭，理解和感激的微笑挂上唇邊，他那心裏的陰霾，此刻已經一掃而空，剩下的，就只是對未來的重新渴望和希冀。
*********
迎著那熟悉的醉人的海風吹來的氣息，滿不禁愜意的籲了口氣。她把目光從那山腳下的大海上收回，走回心愛的人身邊。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是遙突然帶她來的一處坐落在山頂眺望大海的墓園，而且，還有一個小小的人影，陪在他們身邊。

“爸爸，小螢現在很乖，遙爸爸他也很好，雖然他的傷還沒好啦……還有，我已經多了一個新媽媽了，所以，小螢以後生活地更開心，爸爸您就不必擔心了，請您一定要保佑我們，永遠都那麽幸福……”小螢很是虔誠的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帶著幸福的笑意，蹲在親生爸爸的墓碑前，歡快的輕聲說著。身後的遙和滿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會心的微笑。

“創一哥哥以前就很喜歡海……而且，現在他和小螢的媽媽也在一起，他一定會很高興的……”遙靜靜的輕聲說著，望著那兩個緊密靠著的墓塚，滿點點頭，湧起了一種特別的感覺：無論到了哪里，都和心愛的伴侶長相廝守，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吧。這時，小螢已經跑了回來，大聲喊著她的新爸爸媽媽的名字，然後興奮的飛進了遙的懷裏。遙也笑著，用健康的右臂把小螢整個抱了起來。

“小螢，小心別弄痛了爸爸，他的傷還沒完全好哦——”滿故意輕輕點了點小螢的鼻子，眨眨眼睛。小螢馬上眉頭緊蹙，連忙摸著遙那吊在胸前的左臂，小心的問著：“爸爸，傷口還痛痛嗎？……”

“爸爸沒事了啦，別聽媽媽亂說……”遙很“認真”的說著，然後對滿偷偷眨眼使了個眼色，滿哭笑不得地微微歎息一下，交叉雙臂做苦惱狀。

“現在，要輪到我了……有點事，一定要做……”遙慢慢把小螢放下來，臉色逐漸轉爲嚴肅，朝滿說完，便朝墓碑走了過去。滿跟上前，看著遙走到土萌的墓前，從口袋裏拿出兩樣東西——那把熟悉的銀色手槍和一枚獎章。

“創一哥哥，我已經成功了……這兩樣東西，是屬於你的……我現在就讓它們陪著你，希望你和螢子姐姐能一直過的開心……”遙靜靜的說完，端詳了手裏的東西好久，然後走到墓碑的後面仔細的扒開薄薄的一層土，然後，把它們埋進了裏面。滿看著遙吃力的用沒有受傷的手幹著，想上前幫忙，卻被遙默默的阻止了。她也沒有再堅持，她明白，這是遙下最大決心要親自做的，爲了一個長久的夙願和承諾，也爲了一個新的未來的開始，這些，他一定要自己做。

“創一哥哥，請您安息，再見了……”

三個人默默的雙手合十，向面前的墓碑致敬，最後，三個人影終於慢慢離開，墓前留下那一大束盛開的鮮花，在輕柔的微風中舞動著。

遙對著那肆意玩弄著他的金髮的海風深呼吸了一下，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解脫，仿佛一個千斤重擔終於卸下的感覺。他望著已經跑在了前面遠處歡快的笑著追趕蝴蝶的女兒，還有緊緊偎依在身邊的心愛的滿，以前沒有經歷過的幸福感覺洋溢在心頭。

“像現在這樣子，真好……”滿摟著遙的手臂，幽幽的說了一句。

“沒錯……我們也是時候，建立我們自己新的希望了……”遙溫存的笑著，手不禁攬緊了滿纖細的肩膀。滿聽了微微一笑，突然，她停住了腳步。

“？？……”遙有點詫異的望著滿。

“遙，其實，我們的希望……已經開始了……”滿羞澀的低聲說著，把遙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遙的眼睛猛的瞪大了，很久說不出話來，等反應過來，卻仍有點不可置信：“可是，這……怎麽可能？……我和你，都根本沒有……”他的臉已經紅得接近沸點了。

滿只是靜靜的莞爾一笑，眼睛裏閃過一絲調皮的光芒，她頓了一下，似乎考慮著什麽，後來終於說了出來：“其實，是那一次……你第一次在我家過的那一晚上，我就和你……”

她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來，似乎很抱歉的低聲說著，“那次你醉倒昏睡了，我……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所以……遙，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做，可是，我太愛你了，我當時，就下定了決心，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你，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即使後來，發生了你和爸爸的事，就算你是真的騙我，我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因爲只有你，才是我唯一選擇的人，所以，讓我付出什麽，我也不會在乎……”

“滿，你……”遙的喉嚨哽住了，眼睛閃出了淚光。

滿突然擡起頭，有點難過和緊張的望著遙震驚而微微蒼白的臉：“……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遙，你會恨我嗎？……”

遙喘息了一下，似乎忍住那要衝出的淚水，他只是用力的搖搖頭，接著，便不由分說，把滿緊緊的擁到了懷裏，就象害怕她在下秒鐘會突然飛走一樣。“傻瓜！……你以爲，我還會讓你離開我嗎？我永遠都不會怪你……而且，我很高興，能有你在我身邊，所以……不必再多說什麽了！”遙把臉埋進滿的發絲裏，用幾乎聽不到的嘶啞聲音說著。

“遙……謝謝你……”翠綠和湛藍的瞳孔凝神相對，似乎要把彼此都銘刻在各自的記憶中，永遠都不再分離。遙把滿緊緊擁抱在懷裏，也擁抱著彼此承諾的新希望……

“遙爸爸，滿媽媽！快過來啊！……”小螢的歡快聲音在前面回響著，小小的身影朝他們拼命的揮手。“來啦！……”遙和滿應著，幸福的笑容挂在彼此的臉上，緊緊偎依著走向他們的女兒，也走向一個嶄新的未來。他們都明白，就算有任何苦難和障礙，就算有那些真實的謊言，只要心中擁有和信任對方，那一切的阻隔，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三個歡快的身影緊緊偎依著，消失在遠方，融入了夕陽燦爛的餘光中。

——完——

附錄：“真實的謊言”afflatus大揭秘：

一、題目——一看就知，借了阿諾舒瓦辛力格的一出經典戲，雖然動作場面差很遠。

二、“花組”——都是想看寶塚卻看不到，硬逼出來塞進去的。“涉谷之花”，是照抄中國歷史書的，日軍侵華時期的關東軍，就曾自稱“東亞之花”。

三、遙的多功能金表——想跟007 Die Another Day的James Bond學，可惜老記不住它的功能，只好讓遙將就著用。

四、幼稚園女教師的名字——讓“蠟筆小新”裏的吉永小姐不要再經歷如卡通裏太“慘”的遭遇。

五、沙漠之鷹、貝雷塔、M40A1、M16等等……——本人在PC世界的最愛，玩CS太瘋的結果（PS:多謝海盜王真嗣和我一起分享武器迷的“嗜血”樂趣）

六、胡安巴布羅——身爲瘋狂F1賽車迷，一想到哥倫比亞，就不能不提到他：Juan Pablo Montoya（胡安巴布羅蒙托亞）PS：胡安卡洛斯是現今西班牙國王的名字。

七、“游戲王”——元基的代號與同名的卡通無關，只不過他在美戰裏老是在游戲機中心打工，所以給他安個這樣的名字；“電光少女”則來自真琴的變身絕招。

八、“下樓梯的裸女”——我那個有點“怪異”的教授的辦公室裏就有一幅，說真的，每次進去都覺得怪怪的，腦袋象鈍了一樣，以致把來找他的目的都忘掉，氣得他差點給了我一個F（failed）（雖然他是“恐嚇”我）。

九、摩斯密碼（Mose Code）——這個很多人都看穿了；“無間道”裏的黃秋生好酷，本人深感敬佩，借此紀念他。

十、遙的解密方法——靈感來自織田裕二的“我要發達”（或叫發達之路）最後一集，織田爲了揭穿他的上司涉嫌賄賂的證據，就用此“反其道而行”的方法——輸入上司的姓名，來打開保險箱電腦。

十一、固定不動的閉路影像——很多警匪電影都出現過，我是想起了“Speed”裏面，警方利用這個，騙過了觀看錄像的歹徒，讓奇諾李維斯在裝了炸彈的bus上救人。

十二、遙抓住飛行的直升機——這個成龍以前也試過。在“Eraser”裏面，阿諾就有一個懸空抓著飛行中的波音飛機的鏡頭（太假了）；兩人結局挺象的，都是左肩給人打了一槍，卻也一直打鬥到最後還沒事。

十三、水野亞美的捏手臂“詭招”——這個有點PG，靈感來自“東京愛情故事”，織田和鈴木保奈美過了兩人的第一夜後，織田第二天一回公司，就被同事用此方法捉弄，結果公開了兩人的秘密。